【他说今日不回灵台山,而且皇帝会用其它祭品以示补偿,楚望舒不会有问题。】
这是前一天晚上楚望舒说的,可沈清梦总是感觉可信度不高。若是可以补偿,那楚氏一族为何人脉凋零?
回到家中後,沈清梦一直有些心绪飘浮。刚刚在外面分明听到别人说国师已经回了灵台山,并未在道观多留,可楚望舒昨夜和她说,让她初四再去找他。
沈清梦恍然意识到,这人怕不是个骗子!她给沈父留了纸条,便飞奔出去,跑向占星阁。
沈清梦撬开窗,翻进阁楼的瞬间,她感觉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楚望舒靠坐在榻上,皱着眉头,双目紧闭,额间满是冷汗,双手死死抓着被褥。
而一个老者正把一根又一根银针插入他胸前。
沈清梦翻窗落地的声音不大,却也引起了老者注意,他的手微微一抖,楚望舒猛地一颤,神色更加痛苦,但未发出任何声响。
沈清梦呆在原地不敢靠近,老者有些惊慌地看着沈清梦。她不能言语,情急之下也只能呜咽着发出一些音节。
楚望舒挣扎着抓住老者,尽力摇着头,却因为卸了几分力气,剧痛中发出了些破碎的呻吟。
“呃……别,别叫人……”楚望舒痛苦地躬起身,险些掉下床。
沈清梦快步走过来,把他揽在怀里,小心翼翼握住楚望舒的手。
老者见状,并未多说些什麽,只是又拿起银针,在楚望舒前胸的xue位处施针。
老者每入一针,楚望舒便难以压抑地微微颤抖一下,却死咬着牙,再未发出一声痛呼,直到彻底晕死过去。
老者施针结束,才擡起头留意到沈清梦。楚望舒只是面色苍白憔悴,小姑娘脸上却已布满泪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跟着疼了一通。
老者收着医药箱,问道:“你是,望舒的朋友?”
沈清梦点点头,大概可以算吧。
她又比划着些什麽,老者看不大懂,但大概也猜出来是在问楚望舒怎麽了。
“天罚,每次卜算过後他五脏六腑都会有撕裂般疼痛,无药可医,我也只能施针护住他的心脉,再用补药吊着些气力。他睡上三五日,醒来好生将养着……死不掉。”老者站起身,“你陪着他吧,我去煎些药。”
阁楼中又只剩下了二人。
沈清梦伸出手,小心翼翼擦去楚望舒眼角的泪痕。会有多疼,他昏睡中还留下了泪水。
那碗黑乎乎的汤药灌下去,楚望舒神情竟更加痛苦,握着清梦的手越发紧了些。
【这是什麽!】沈清梦慌乱地问着。
“补药,吊着他的命,自然也会清醒一些。”老者说话的口吻倒似是习以为常的无奈,他指着楚望舒的胃朊说道:“望舒如今喝了药会更难受,暖着些或者揉一揉可能会好一点。”
沈清梦生疏地用掌根覆在楚望舒胃部打转,不知该用多大的力,轻了恐没什麽作用,重些又怕他会更疼。楚望舒却下意识带着沈清梦的手,狠狠怼了下去,随後发出一声闷哼,“呃……”
沈清梦慌乱地擡起头看向老者,他却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没人医得好天罚,他只能自己挺过来。”
楚望舒大抵是已经彻底没了意识,喝下补药後便一直在痛苦中辗转呻吟,时间久了再渐渐没了气力,而後继续灌下一碗补药,周而复始。
他醒过一次,靠在沈清梦颈肩剧烈地喘息,恍惚间似是梦呓:“清梦……疼……”
沈清梦只得轻抚他的脸颊,以肢体的触感告诉他,她一直在。
楚望舒是在第二天傍晚才退烧的,沈清梦守了他很久,一直轻轻拍着他,直到他睡得安稳了些,才扶着他躺回榻上。
他身上的衣物被冷汗浸湿了一遍又一遍,待他彻底好转,沈清梦又和老者替他擦了身体,换上干爽的衣物。
老者本想让清梦回避,她却坚定地摇摇头,继续在热水中投着手帕。
沈清梦伏在楚望舒床边,依旧握着他的手,静静地陪着他。
楚望舒真的很瘦,刚才抱着他,能清晰地摸出他肩背的轮廓。手覆上胃朊,会摸到肋骨。他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病态的灰白,连两片唇也没了什麽血色。
他究竟为何要有这卜算的能力?无论改了多少人的命,无论是好是坏,这样痛苦的日子他都过了近二十载,真的不死不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