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雪声由远及近,她先扫到裙摆上的花纹,视线上移,那张脸逐渐清晰。她垂下眼帘,暗自收了阵法。
紫衣女修冷脸,对方人多,个个修为不俗,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只是常年被高高捧起,以往她走到哪里,哪里便只有恭顺的後辈,何时会有人敢打飞她的剑。
“此女杀了我的侍从,道友难道想为这样恶劣的人出手?”紫衣女修淡声反问。
“杀人?”汪瑜重复,双手拢在袖中,不置可否。
“那男修经脉全碎,岂是她一个筑基後期修士能悄无声息做到的?道友此举意在迁怒,实非常人所为。”汪瑜的声音越来越冷,她行至女修面前,目不斜视地盯着对方。
女修咬牙:“她以剜肉为乐,如此歹毒,我怎不能还手。区区筑基,我想如何便如何。还望道友理解我失去侍从的悲痛,莫再,助纣为虐。”
斛卓山近前,示意汪瑜不要多管闲事。
未等汪瑜回答,戚琼咽下腥甜,立时反驳:“歹毒?究竟是谁更歹毒!杀人者隐匿在附近,随时会对我们出手。前辈却只顾发泄私情,半分没顾提醒!我们甚至不知对方究竟是冲着谁来的,能在这麽多修士眼皮下行凶,实在不简单。我们现在该做的,是检查尸体,杜绝後患。”
一口气说完,她擦干唇角的血强撑站起。眼见汪瑜颔首示意,立刻快步跟上去。衣领忽然一紧,她撞开门帘被丢在地板上。紫衣女修眼冒恶意从後面走过,冷眼讥讽。
身後衆人接连进来,一只素手从旁伸来。她却没有接,独自盘腿坐在地上。环视一圈衆人,戚琼将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後,重新扬起笑容。
探查男修的情况後,斛卓山难得蹙眉:“起码是结丹後期所为。”
对上衆人目光,紫衣女修震惊:“整个青州,不,现如今整个人间都没几个修士能练到结丹後期。”她语调一变,表情忽而古怪,“人,其实是你们招惹来的吧?我的侍从才是被牵连的!这地方不能待了,我在青州交友衆多,就不与诸位寒暄,先行一步。”
汪斛二人对视,如今世间灵气稀薄,越向上晋级越艰难,许多人困在结丹後期不得进。仙洲的情形,也不容乐观。
身为天机府大长老,斛卓山也困在元婴後期百年了。
紫衣女修本欲走,转念一想,又怕对方真的只是冲着她来的。忽然灵机一动,打算借这行人替她分担,于是道:“诸位是不是忘了,逆旅中还有一人呢。”
她毫不客气地指挥瑟缩在竈房的老店家,“你,上楼去敲门,看看那位客人是否醒了。”
“你在为难一个凡人?”汪瑜蹙眉。
女修斜瞪她一眼,终究不敢反驳,又将目光撞向端坐在地的戚琼,“你去。”
戚琼挪了挪屁股,坐得更靠近汪瑜,摇头道:“腿疼,不去。”
她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轻哼,扭头注视汪瑜。对方歪头,笑容得仪,星眸掠过她,朗声道:“折腾这麽久,想必道友也醒了,烦请下楼一见。”
二楼依旧没有反应。
斛卓山开门见山,径直用神识去试探对方修为。未料想神识刚附着在房门,便被一股灵波震散。衆人亦被逼退後仰,这意思是……警告?
斛卓山捋平衣角,向自家少主传音感叹:“没想到人间亦是藏龙卧虎,此人的修为绝不在我之下。少主,为以防万一,我们速速离去吧。”
汪瑜却慢慢褪下外袍,坐在座椅上回复:“长老,我们此次出行并未给仙洲任何一宗透过底,凌晨时甚至你也没感知到对方。”
听到此话,斛卓山惭愧低头。
“我料想,对方真是冲我们来的。先将那边的老伯送走,我们再考虑离开。其实我更想留下,也省得遗祸无穷。长老的意思呢?”
斛卓山面庞紧绷,权衡估算对面战力後,似是对自己的修为极度自信,终于道:“好,那就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以免他们妨碍少主寻找残卷。”
汪瑜视线再度投向戚琼,却见那少女独自处理伤势,丝毫不紧张。话哽在喉间,转折道:“你若想留下,就先跟在我身边吧。”
先前这少女要老伯做面时,她便觉此人内心有柔软之处。後来听其与紫衣女修在外缠斗许久,那般坚韧,怎可能是毒辣阴狠之辈?
若放她们离去,难保这少女不会在路上被暗算。不如暂且跟在她身边,至于那些隐匿在暗处的人,有大长老在应是无碍。
至于楼上那位大尊,外面天塌了都与他无关吧。
汪瑜一袭水色长裙,大袖上漆银白花纹。她严肃时面色疏离,仿若拒人千里之外。她指尖画圈,眨眼将戚琼拉到一张座椅上。
紫衣女修恼恨,又怕外面有伏击,便也留下以待时机。毕竟那段记忆中,似乎不止一个黑影。
“多谢。”
戚琼颔首,她虽懂一点相面和看运,但终究只是皮毛。她怎麽觉得,这位仙子身上的黑气越来越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