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直扭到床边,远程操控打开了吊灯。
“关上。”池信捂着眼,仿佛受不得光。
小方块的天线一伸一缩,在空气中汲取到了血液的腥味:“你受伤了?”
“关上灯。”池信重复了一遍。
小方块远程操纵关了灯:“有人泼你咖啡了?”
池信缄默不语。
小方块质问:“是坏女人干的吗?”
池信闷声说:“不是她。”
小方块揣摩着他的表情,怒火中烧:“肯定是她!她明知道咖啡因会溶解你的皮肤组织,上次还递咖啡给你!还有上上次,故意喝了咖啡和你见面,骗你给她做人工呼吸,害你吐血!”
“那次跟她没关系。”池信解释,“她不是任子阳约来和我见面的人,她也不知道我会去,我们遇见只是巧合,她当时背的包上印着HGT的logo。”
“你还为她狡辩!”
“我只是陈述事实。”
小方块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那次没关系,所以说这次有关系对吗?”
池信:“……”
“我没这样说。”
“那你为什麽受伤?说话啊!”小方块尖叫,“你敢拿母星的荣耀起誓你没有说谎吗?!”
池信翻身望着昏暗的天花板。
夜深人静,隔壁邻居又在吵架,尖锐的声音穿透了墙壁的缝隙,回荡在逼仄的空间里。
伤口虽然愈合了,痛感却仍未消失。
咖啡因溶解皮肤带来的疼痛会持续一个月,甚至更长,犹如灼烧般的痛感时时刻刻刺激着神经,就连止痛药也无效。
可是跟她有什麽关系呢?
她只是明媚地站在那,笑一笑,就足以骗得他头脑发热了。
哪怕咖啡因对他的伤害不亚于浓硫酸之于地球生命。
哪怕,女人并不会因此感激他,甚至还会在心里骂他傻。
就像那时一样。
那年的那个夜晚,第五所外月光荒凉。
和他降落地球时看见的判若两个月亮。
他感受着四野吹来的,自由的冷风,忍不住擡起手,想要触碰她,再或者,抱抱她。
女人盯着他的手,目光冷静像一台扫描仪,落在他身上时,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他忽然不敢碰她了。
“理智提醒我,把你剖开来做研究是最佳选择,可从感情层面……”女人旋起眉头,神情冷漠,“我对你,并没有任何感情。”
“我放你走,这也不代表什麽。”
他微微一颤,努力挺直脊背,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那一刻显而易见的脆弱。
“不要寻找我,不要接近我,更不要试图幻想我与你之间的可能。”
“你并非人类,对我而言,你和怪物没有区别。”
“我不希望在未来,你给我带来哪怕一丝的危险。”
她的瞳孔是淡淡的褐色,厌恶不加掩饰,仿佛她所凝视的真是一只怪物。
“走吧。”她近乎残忍地说,“下次见面,我会杀了你。”
四野的寒风擦过脸颊,刀刮般生疼。
他眼神里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缓缓放下试图去拥抱她的手。
这女人总是这样。
一会儿柔软,一会儿又似难以融化的冰山。
除了怪物,她兴许还把他当成了某种玩具,不然无法解释,她为何总是残忍地将他的情绪玩弄在鼓掌。
三十年後,她依然毫无负担地在他面前僞装。
笑容灿烂,温暖,好像当年说出那些话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把他当成了傻子在戏耍。
可那又怎样?
黑暗里,池信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自嘲地笑:“跟她没关系,是我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