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月站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这……怎麽可能?
在她的认知里,在缉灵司常年与妖物打交道的经验里,甚至在国师府那套冷酷的训诫中,妖族,尤其是未经驯化,野性难驯的妖族,其本性就是自私丶残暴丶遵循最原始的丛林法则。
在面临巨大危机时,它们会本能地优先保全自己,会为了争夺一线生机而互相倾轧丶吞噬,内讧和自我毁灭是常态。
这才是妖族的真实。
可眼前这番景象,却与她根深蒂固的认知産生了剧烈的冲突。
这些妖,修为参差不齐,种族各异,天性或许本就存在矛盾。
在刚刚经历了一场灭顶之灾般的袭击,自身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它们没有四散奔逃,没有为了争夺这看似安全的偏院小屋而自相残杀,反而……团结在了一起?
听从石多磊和其他雇员的安排?
互相依靠,互相守护?
它们看向沈染星和白尘烬的眼神,那里面是真切的担忧丶依赖,以及看到主心骨後的如释重负。
那不是被武力驯服後的恐惧和顺从,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归属感和守护欲。
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纪明月想要过去,融入他们,可下一瞬,又缓缓收回了迈出的脚步,站在原地,如同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充满温情与团结的一幕。
不对。
她否认了突然冒出来与妖和平共处的荒唐想法。
鼻尖仿佛又萦绕起幼年时的血腥气,眼前浮现出家人被妖物撕扯丶啃噬的画面。
母亲最後那声凄厉的惨叫,父亲将她藏进柜子时绝望的眼神,还有温热的血溅在脸上的触感……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刻在她的骨髓里。
妖就是妖。
冷血残暴,忘恩负义,这是刻在它们骨子里的本性。
如今这些妖物之所以收敛爪牙,不过是因为忌惮实力强悍的白尘烬。
若不是他的震慑,它们早就已经乱成一团,把院里的人全厮杀干净了。
纪明月紧紧咬着後槽牙,一遍遍在心里重复:
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纪明月正失神着,一只手自门外探入,扣住她手臂,把她拉了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她的後背重重撞在粗糙的墙面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反击,擡眼却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微微上挑的眼眸。
雪拂……
眼前的雪拂,与她平日里熟知的那个总是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狐妖截然不同。
即便两人往日吵得再凶,他也不曾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那双总是流转着媚意和狡黠的眸子,此刻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清澈却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受伤丶失望,还有愤怒。
他没了往日的风情万种,只是微微垂着头,额前几缕碎发落下,在他精致的脸颊上投下阴影,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危险而脆弱的美感。
寻常时候,二人的关系总是纪明月占了主导地位。
可如今她却不敢看他。
纪明月才转头避开视线,雪拂一把扣住她下颌,把她的脸扭过来。
他就这般死死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