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德五年,冬月十三,大雪。
乾清宫外的广场上已经覆了厚厚的一层雪,比起往日,夜色明亮许多。因此,一眼望过去就会发现有两个雪人跪在石阶下,正正当当。
司礼监太监陈锦看着门外的雪人,来回踱步。
帘一挑,出来一个人。
“怎麽这麽站不住,成什麽样子!”此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身量不高也不胖,面庞白净,广额方颐,尽管压着声,仍能听出来他声音很清脆。
“干爹,锦儿知错了。”陈锦说着跪了下去。
“起来。林恩那边有事?”
“方才林公公差人传话,说宁国公知道了梅小公爷的事,吵着要见皇上。”陈锦站起来凑到被唤干爹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吕善长身边,压低声音道。
“你告诉林恩,一定要拦住,而且千万不能有一点儿磕碰。”
陈锦清楚夏源是个最顶得住的人,可对方是上柱国,年岁又大,他真是难办。可除了他难办,眼下还有一个难办的。
“可干爹,那他们怎麽办啊?您看看,这都快成冰人了。”陈锦看着阶下的人道。
“等。”
“等什麽?”
吕善长没有回答。
陈锦也不再问,只让身边一个小太监去给午门外的东厂提督太监林恩传话,心里却打怵。
皇上已经三日不上朝了,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徐松也已经在宫中待了三天。衆位大臣不明就里,第一天还都安静,只是内阁次辅兼户部尚书高煦托人向吕善长打探消息。
陈锦当时在吕善长身边,以往内阁也有托人问什麽的时候,吕善长或多或少都会说点什麽,但这次一个字都没说。
第二日,几位御史大夫就在午门前举着折子要面圣。
而後,一道御旨下来,高煦同刑部尚书李同春丶户部侍郎严则良丶兵部侍郎张秉义和礼部侍郎徐斯年即刻就被命令搬进内阁值房,处理朝臣们的奏折。
高煦接了圣旨後,刚想同吕善长问一句,吕善长马上告辞,一点机会都没给高煦留。
高煦同李同春丶严则良丶张秉义丶徐斯年在内阁值房里看着这道圣旨,你看我,我看你,一时竟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
“高阁老,可从司礼监那得到什麽消息,这到底是发生什麽了?”严则良率先问道。
高煦摇头。
“徐侍郎,你那可曾有什麽消息?”张秉义问。
徐斯年摇头。
“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严则良问徐斯年。
“宫里自从昨日起就严查宫门,无事不得入宫。前日里进宫的人都是往後宫去,对这事是一点也不知。”徐斯年声音沙哑,眼睛泛红,脸上有明显的疲惫。
“皇後娘娘那也没有一点消息?”
徐斯年再摇头。
“这算什麽事?皇上这是要干吗?”严则良是个急脾气,跺着脚道。
“公善,慎言。”高煦说道。
“高阁老,我是真着急啊,但凡知道是什麽事我也不会这样?”严则良往圈椅上一坐,无奈地摇头。
“高阁老,事既然是从前日起的,不然我们就再想想那日在朝堂上的事,一件也不要落,看看有没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张秉义提议。
“还想什麽,我在家已经想几百遍了,那日朝堂上哪有什麽大事啊?”严则良道。
几位大人听了都沉默,近几日确实没有什麽大事,连天气都很好。因而散朝後大家都乐得聊几句家常,没想到就这麽一两天竟然翻了天!
“那朝下呢?”
“我说张侍郎你是不是糊涂了,下了朝大家各回各的衙门,朝堂上都没有的事,朝下能有什麽?”严则良道。
“唉呀”,一直没说话的李同春终于出了声,“说起这个,我想起那几日宁国公散朝後总是犹犹豫豫的,似乎还找过徐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