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雅馨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戚沨见了直接按掉。
不一会儿,信息又追了过来:“不管你愿不愿意,法律上他就是你爸。你亲爸不管咱们,他高云德就算哪哪儿都不好,也比你亲爸强一万倍!他出差是为了赚钱,为了养活这个家,你不要小小年纪就这么白眼狼,你吃的、住的、用的都有他赚的一份,别不识好歹!”
就像任雅馨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戚沨为什么这么难搞,这么疯,这么叛逆,每一句话都要顶嘴,戚沨也不懂、更不想懂任雅馨的“一点就着”。
她排斥接受那个男人有什么错,凭什么她就该接受?怎么她不接受就是白眼狼、不懂事、犯浑,就能招出这么多数落?
到底谁规定的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才是正确答案,如果那个答案原本就是错的呢,也要盲目去做?
任雅馨动不动就暴躁,还将这一切归咎于她,觉得都是她招出来的。
可她觉得,即便她顺着任雅馨,任雅馨也不会满意。
归根究底,那是因为任雅馨没有和自己的内心达成和解,她这辈子有太多不如意、不甘愿,她一直活在过去出不来,时刻讨伐着所有“对不起”她的人。
可那些不如意、不甘愿,难道不是因为任雅馨事先给自己制定了太高的标准吗?明明是她自己的期望太过脱离现实,位置摆不清。达不到、满足不了是必然的。
戚沨生理期作祟,情绪本来就有点波动,加上学校发生的小插曲,出校门后被人一路尾随,如今又遭遇十六岁生活里最大的“困境”——母亲日复一日的抱怨、数落。
这些事如果单独发生,没有一件足以挑起她的愤怒,但今天却赶在一起。
戚沨站在货架后面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次,试图让自己冷静。
半分钟后,她才拿着那包盐走出货架。
没想到走出去一看,目光却刚好撞上一路尾随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居然也跟了进来,还站在另一边货架前假装在找东西的样子。
戚沨才压下去的情绪又开始起起伏伏。
她瞥了男人一眼,没有丝毫畏惧,也没有弱小女生遇到中年男人生出的胆怯。
她那些书并没有白读,她知道这种男人在生活里都是失败者,专门挑还未成年的小女生下手,一来是为了满足洛丽塔变态情节,二来则是因为遇到经历过社会,真正精明自信的女性,他们根本没把握能占到便宜。
就好比说那种暴露狂,一个见过世面的成年女人和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反应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会有概率嘲笑、讥讽,或者报警,或者重拳出击,而后者大多会尖叫,会脸色发白,会掉头就跑,或吓得原地动弹不得。
而这些变态要的就是后者的反应。
至于戚沨,她此时气愤的并非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遇到这种事,而是自己居然会成为目标。
难道她看上去很好欺负吗?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黄历上怎么写的,怎么每个人都跟她过不去!
戚沨边想边走到款台前。
她和那些惊慌失措的女生不一样,此时想的并非是自己该怎么办,要不要跟人求救,而是已经开始思虑对策。
走出这个超市以后她该去哪里,怎么让这个尾随者露出真面目,怎么将他揭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还有,她在外形上有天然的优势。
如果真打起来闹到派出所,她相信所有警察都会相信是这个男人有问题,而不会怀疑一个女学生。
再说,他这样的人大概率会有案底,是惯犯,兴许派出所的民警都认识他。
当然,她看法制节目和网上有人吐槽,说遇到这种事,这种人渣都会反咬一口、倒打一耙,说是女人勾引在先,还说是和对方谈好价钱了,没想到对方突然反悔。
网上的视频也有那种,女人在大街上遇到陌生男人,男人却说他们是男女朋友,还要挟女人一起去开房。
就在结账的短时间里,戚沨已经整理好所有思路,余光又朝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
男人见戚沨结账,便拿了个东西走过来,站在她旁边,似乎是要结账之后继续尾随。
没想到戚沨拿起那包盐,却没有急着走,反而往旁边让了一步,就立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她不是在用眼神吓他,她知道仅凭眼神也吓不走他,她只是要将这个恶心的形象记录在脑海中,万一待会儿她惊扰人群,男人遁逃,她也好跟民警描述出他所有特点。
她有信心可以做出一副清晰完整的人像拼图。
嗯,做人一定要冷静,必要时还要冷酷。
算他倒霉,今天惹到她头上,她正有一肚子愤怒无处发泄。
那男人结完账也没走,又开始东看西看,还站在卖保险套的柜前挑挑拣拣。
戚沨的眼神也飘过去,充满了鄙视和嘲讽。
她以为这番暗涌只有自己知道,没想到就在这时,一直充当“空气”的收银员却突然开口:“我这有椅子。”
这话一出,戚沨和中年男人一同看过去,诡异沉默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戚沨这才注意到,收银员是个看上去很爱笑,气质温和的女人,二十几岁,虽然五官清秀,但眼神却很坚定,也有一股子难以忽视的沧桑和经历过社会的通透。
“安定”这两个字,是戚沨的第一感觉。
她一下子就觉得平静许多,忍不住问:“你在跟我说话?”
女人笑着说:“对啊,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先坐会儿。”
椅子在收银台里,女人话落,还将挡板抬了起来,示意戚沨进来。
“……”戚沨看了一眼,停顿一秒,在婉拒和接受之间快速做了决定,直到走进去坐下,又见女人将挡板放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