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星星把人从床上弄下来,洗漱好按在桌子边吃早饭,她吃饭的功夫他就再确认一下准考证和文具都带了没有。
直到出门周月才算是清醒了,戴燕还在屋里睡觉,她天快亮才回来。
他们出发的太早,坐了第一班公交车,车上没人,一路上康星星都握着周月的手,清晨的阳光穿透树叶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他跟她说不紧张,考得好不好都不要紧,有他在,什麽都不要怕。
“可我怕的就是你不在呀。”周月迷迷瞪瞪望着车窗外,她睡相不好,头顶还长了两个旋儿,一觉醒来头发像被雷劈了似的翘得老高,康星星用一个蓝色的星星卡子帮她夹住。
“别怕,我一直都在。”康星星偷偷看一眼司机,他是个老实孩子,干点亏心事儿就鬼鬼祟祟,生怕人家注意不到他似的,还好司机在看路,没心思管後头这一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侣。
“你看。”他拉开书包拉链,从最里面的口袋掏出来一个小盒子,还是个蓝色的小首饰盒,搞得挺像那麽回事儿,打开,里头是一枚戒指。
周月一看眼睛就亮了,困意一扫而光,趴在他肩膀上惊喜得合不拢嘴。
那其实就是一枚镀银的新月戒指,弯弯的月牙被星星包围,星星刻得粗制滥造,五角不像五角,四角不像四角的,但乍一看挺漂亮,主要是花纹繁复,切割面多了就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车子开过一片树林,阳光一洒,熠熠生辉。
“这个先收好,等考完了再给你戴上。”康星星啪一下把盖子盖上,这下子吊足了周月的胃口,她也不困了,满心都是那枚戒指,考试的时候都乐滋滋的。
他们考得不错,主要是周月数学发挥得好,後面的英语就不怕了,考完的那天晚上康星星带周月去下了馆子,说是馆子,就是一家普通的饭馆,只是在他们看来,卖酒水的饭馆就很上档次了,菜单还是是硬壳子的,镶了金边,看上去更高级了,菜分量足,老板娘也客气。
“阿姨好厉害。”周月和康星星坐在店外的塑料桌子旁边,吹着晚风,看店里老板娘忙进忙出的身影,说:“以後咱们也开个饭馆吧。”
“老胡桃酥旁边的铺子关门了,以後咱就把饭馆开那儿。”她低头欣赏手上的戒指,廉价的镀银戒指在她纤长白皙的手上闪亮如钻石,康星星给她戴在了右手中指上,她这会儿把它拿下来,戴在了无名指。
“嗯,”康星星把回锅肉的肉全夹她碗里,自己只吃蒜苗和豆豉,“关门了还能给戴燕阿姨买桃酥吃。”
“对。”周月望着夜空中璀璨的星辰,傻兮兮笑。
老板娘儿子噔噔噔跑过来,四五岁的样子,橘子汽水的玻璃瓶在他怀里特别大,给周月和康星星面前一人放了一瓶,还贴心地插了吸管,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姐姐喝汽水!”
“诶!谢谢!你真乖!真可爱!”周月和康星星乐坏了,围着那小肉团子逗了好一会儿,直到老板娘把头支出来,边用围裙擦手边喊儿子进去帮忙,他才挥挥小胖手,童声清亮:“哥哥姐姐再见!”转身跑远了。
中考放榜那天周月和康星星特地去学校拿了纸质成绩单,他们早在电话里查了成绩,没有悬念地考上了,但周月还是想去拿纸质成绩单,给妈妈看。
他们一个个办公室跑,一个个感谢带过自己的老师,周月最得语文陈老师喜爱,在办公室里头待了好一会儿,吃了老师藏在办公桌里的丹麦曲奇饼干,喝了老师给冲的香飘飘奶茶,她从来没觉得香飘飘奶茶那麽好喝,很多年後都记得是香芋奶茶,里头有甜甜的椰果……
回来时他们在林荫路下蹦蹦跳跳,享受斑驳的树影在脸上游,天真蓝啊,白云像棉花糖一样飘过。
可是戴燕并没有多开心,他们到家的时候她在厨房拌馅儿,揉面,说是要包饺子,周月把成绩单伸到她面前,她停下动作看了一眼,笑笑,嗯一声,沾了湿面粉的手抹一下鼻子,抹了一鼻子白,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怼她一下,“跟你哥去买包盐去,家里没盐了。”
可是调料盒贴了“盐”字标签的那一格是满的。
“戴燕阿姨知道咱们能考上,所以没那麽惊喜。”一路上康星星都在安慰周月,俩人抱着盐从叹息桥上走过,周月第一次没心思看水里自己漂亮的脸,只低头看青砖石台阶上两个人的影子。
那是周月这辈子吃过的最咸的饺子,咸得发苦,根本咽不下去,她硬着头皮吃了三个,康星星这麽能忍,吃了十个也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两个人悄悄放下筷子,战战兢兢看戴燕脸色。
可戴燕跟没有味觉一样,捧着碗,木着脸,一个接一个地吃,她背对窗户,夕阳在她身後血红,吃得俩孩子都害怕。
周月看来看去就一盘饺子,三十几个,能有啥不一样?就又试着夹了一个,咬了一口,咸得她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