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大哥大嫂。”
“别光恭喜……”江淮宠溺地笑着给两人剥螃蟹,小袁一只,周月一只,动作老辣,几下就把一只螃蟹拆得七零八落,连蟹腿里的肉都给剔出来,轻轻放在他们碗里,“你要是有看上的,就告诉我,结婚生子,包括以後孩子们上学买房,我就算是老年痴呆了,这点小事也用不着你操心的。”
“哥,真不用,我心里有人,就是好多年没见了,别的人我也没那个想法。”小袁低头傻笑着摩挲裹了层层纱布的膝盖,“而且我不懂女孩子那些,不知道对她而言多少钱才不算亏待,所以我想好好跟着您干,再多赚点,这样她想要多大的钻戒我都买得起,她想要什麽样的生活,我都给得起。”
江淮低着头听,阳光在他眼里恍了恍,可一眨就没了,黑色碎冰重新翻涌上来,一双细长眼笑得戏谑,“痴情种啊你,以前没听你说过。”
“是没说过,”小袁笑着摇头,“没什麽值得说的,广州老家跟我一起长大的一个小姑娘,从小手拉着手从村头跑到村尾,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什麽都一起,所以您要说痴情……痴情是对女人,她是她,女人是女人。”
他吃得很快,一粒米饭都不剩,放下碗透过对面两个人的肩膀看客厅被微风拂起的白色纱帘,傻笑着,像沉溺在真实的触手可及的幸福里,“我都没见过她长大的样子。”
“为什麽不见?”江淮倒真来了兴趣,眉心蹙起,眯着眼困惑地看他。
“她喜欢开玩笑,跟我开玩笑说她要过好日子,不愿意跟我了……”他垂下眼眸,嘴角缓缓坠落,像冷了的烟花,“可是我从来不开玩笑。”
周月低头吃饭,炒得熟烂的番茄把米饭都染红了,听见江淮说她今天胃口好,吃了一整碗米饭,还听见自己说“真的很好吃。”
她忘了那天是怎麽回的家,第二天江淮陪她去了医院,没有怀孕,年迈的医生犹豫再三,看看坐在後面的江淮,再看看坐在桌边木着脸的周月,说“太太,药不能再吃了。”
江淮一路上什麽都没说,到家了,洗好澡,躺在床上搂着她的时候蓦地就笑了,“还是怪我,之前给你吃了太多药。”一边说一边爱恋地抚摸她的脸,在她下巴揉出一片红,撬开她的嘴笑眯眯地往里看,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但我应该很久没有让你吃药了吧?从……”他仰起头回忆,“过年的时候开始?”
“那也有两个月啦,我们有过几次?”他金丝边眼镜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眼尾也柔美得像春天的柳叶在她脸上抚过,“不止三次了吧?还背着我偷偷吃?月月,我一直在退让,你不听话,跟我发脾气,弄我一身伤,还想杀我……我都可以,但是有一点绝对不可以,欺骗。”
“别让我知道你有事骗我。”
他笑着摘了眼镜放在床头,回身搂住她解她浴袍带子,一边脱一边给她指自己身上的伤疤,“你看你弄的,到处都是……”
“好啦,”他亲一下她鼻尖,捉住她两只脚踝环住自己的腰,“我又没把你怎麽样,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今天算第一次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计数。”
……
第二个月,周月回了学校,江淮那一天很忙,接了很多电话,走时神色匆匆,交代她跟紧小袁。
她走出别墅,走到一个黑西装面前,试探着对上他的眼睛,“今天第一天报到,我想早点去,你现在送我去小袁那里。”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说“是。”
她来到那长长的水泥台阶下,比江淮说的时间早了快一个小时。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来来往往的人骑着自行车从她身旁经过,车头还挂着白色塑料袋,装了热腾腾的油条,叮铃铃地过去,带过一阵油香油香的热风……
手机是新换的,她已经忘了这是第几部手机了,屏幕上那一串号码是陌生的。
她擡头深呼吸一口,失神地望着茂密的三角梅树,点点光斑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脸上,随微风摇弋……
从她身旁经过一个小男孩,小手还举着棉花糖,白色背心穿得歪歪扭扭的,一边舔嘴唇上的糖须子一边仰头看她,“阿姨你在等你老公吗?他还会开大车车来接你吗?”
周月望着他沉默,他又仰着头看了她一会儿,就吃着棉花糖慢慢地走了,走到路口拐了一个弯,小小的身影消失。
“是啊。”周月望着林荫下的小路尽头,轻声说,低头再看一眼手机上那串号码,想还是等他出来吧,树影绰绰,看不见地上的影子,也听不出声响,息屏时一张残破的脸映在漆黑的手机屏幕上,在她脸後,一边嘴角欢天喜地笑着,都咧到耳朵根,一边嘴角和他指尖抖落的烟灰一样沉寂。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