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他老婆一扔瓜子皮,朝那对母子走的方向翻个白眼,“那麽宝贝儿子,让她自个儿捡去呗!”
敞着的後门传出一阵哑得像砂石磨过暖化了的土地的笑声,“没事的。”
等小夫妻走了,店里没人了,老板娘又笑嘻嘻往後门溜。
午後的阳光晒得人困倦,也让人心中安宁,土地晒得松软,空气里弥漫着竹叶的清香,满院子都是喵呜喵呜的叫声。
她背着手磨蹭过去,倚在银杏树上傻笑着看几只猫咪把树荫里的人团团围住,跳上他膝盖,撑着他胸膛闻他的喉结和下巴,在他身上踩奶,还有几只吃饱了,也“吸”够了人,就翻开肚皮躺在阳光地里眯着眼睛打盹。
她看了一会儿,蹭过去钻进树荫里。
“那女的吓到你没?”她娇柔地笑,枕着他肩膀,一手揉上猫咪绵软的肚皮,和他一起抚摸。
他咧开嘴笑,两边嘴角一起上扬,“嗯,吓坏我了。”
“嘁。”她妖娆地白他一眼,“还跟我这儿发上嗲了。”张着嘴赖在他肩膀上,在他脖子上闻,迎着光看他耳根黑里透红。
他也不说话,就低头抿着嘴笑,摸得猫咪呼噜呼噜叫。
在这树荫底下,她终于现了原形,成了一只吃男人精血的狐狸精,千娇百媚地用鼻尖蹭他脖颈,嗅闻他越来越烫的皮肤上随汗液蒸腾出的“诚实”的气味,呢喃:“那我怎麽补偿你?”
他还是老实,叫她勾得发痴,喉咙干得发紧,可还是低着头傻笑,勉力咽一口唾沫说:“三点了,还要去接天天。”
“哦……”她枕着他肩膀,慢慢露出一个坏笑,坐直了拍拍他肩膀,“去吧,刚好,我和点点一块儿把店里拾掇拾掇。”
他还是笑着,就只别过头去,一下一下捋着怀里猫咪的肚皮,上扬的嘴角慢慢垂落,“嗯。”
她两手往後撑着,眯起眼长舒一口气,边晒太阳边趾高气扬地命令:“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串糖葫芦!”可好一会儿身边都没动静。
她伸长脖子凑过去看他另一边脸,噗一声笑了,“行了!逗你呢!一块儿去!”
午後三点多,好多人还在午睡,就鸟儿在柳树上跳来跳去叫得欢腾,一阵微风拂过,带过来一阵唧唧啾啾的啼鸣和花草的芬芳,阳光明媚得让人能忘了这一生所有的伤痛,仿佛这世上一切都是静谧的,温柔而祥和的,不曾有过黑暗和寒冬。
桥上的字早磨没了,可前几天不知道哪位领导晚上做梦,脑袋一拍让人到桥上又给这三个字上了一遍红漆,老漆叠上新漆,就算是八旬老妪穿上红衣裳也有了几分年轻时的光彩。
所以你站远了再看“叹息桥”三个字,心中的伤感会少一些,就像此刻站在桥下看那辆掉了漆的老自行车迎着夕阳和晚风开上桥,车把手上挂着猪肉的塑料袋在笑声里轻轻摇晃。
打眼儿一看,你就看见一个黑衬衣黑裤子的男人,人高马大,黑黢黢的脸上最显眼的就是大白牙,身後坐着一个女人,一米七的个头儿还是被挡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两条纤长白皙的腿,和水蓝色裙裾一起飘扬。
她一手搂着男人的腰,一手还拿着一根冰糖葫芦在那儿啃,就这嘴还不消停,迎着晚风全是她一个人的声音。
车子最前头坐着一个小小子,也黢黑,一看就是从後头那坨大泥巴上揪下来的小泥巴,只有眼睛不一样。
狐狸眼生在男孩子脸上太女孩子气,但也算得上表里如一吧,因为他是那样的敏感,细腻,心思重,坐在自行车最前头,两手扒着车把手,不肯往後靠,无论父亲在身後偶尔问起他什麽,他都选择沉默。
等自行车开下桥,开回家,父亲把他从车上抱下来,刚摸上他的头,他就呲溜一下跑到母亲那一边,抱着母亲的腿,揪着她的裙子把头别过去。
“是爸爸呀,你叫爸爸呀。”母亲沮丧得近乎央求,可怎麽拽他都没用,就往後躲,一个劲儿摇头。
可男人从来都只是笑,笑得像被太阳晒过的干草垛子,不求回应的爱到了嘴边就只剩反反复复的“没事的”,铜墙铁壁一样高大的身体上滑稽地挂满了小书包,小衣服和花花绿绿的水杯。
夜幕低垂,夕阳底下夫妻二人很快说起别的“大人的事”,这时候小小的男孩子才会一边走,一边用母亲的裙子挡着脸,偷偷看走在母亲身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