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一点都不痛苦,他躲在那层痛苦的表皮下面享受成果。而那成果,是她奉献自己的血肉和灵魂结成的。——人已离去,当初的对错也化作云烟,前夫去世时她来了。看见那黑白遗像,在一起的那些时光,仿佛已经遥远到是上辈子的事。幸好前夫去世之前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他把女儿还给她了。邱棠将一束白菊放在前夫墓碑前,墓碑很干净,前面还留着一些贡果,看样子昨天他家人就已经来过。姜明织也将手里的花放下,她弯腰仔细去看碑上父亲的黑白照。很陌生了,她看的很用力,想把对方的样貌通过眼睛刻进脑子里。她身边属于父亲的东西实在不多,只有一张照片跟着她去了京市。父女相处的时光已经埋在记忆深处,努力挖掘出一点也已经模糊不清。姜明织没来由得一阵心慌。都说一个人真正的死去是被人遗忘。她不想忘记。邱棠抬手看了看腕表,对姜明织说,“还有点时间,你要是想和他说说话也行。”前夫去世不到一年,她觉得女儿肯定想爸爸。邱棠穿过一排排墓碑,走下台阶,给姜明织足够的空间。姜明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人已经走了,说再多都不会得到回应。她只在心里祈祷:希望爸爸下辈子能有幸福圆满的家庭。他是一个好父亲,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希望他来生不要为了当一个好儿子而委屈。人很多时候确实不能既要又要。姜明织努力回想着和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从记事时开始想,一直想到二十多岁的她带着裴晋阳来墓园看他,向父亲介绍这是她男朋友,要结婚了。那时候她觉得父亲要是还在,肯定会祝福她。现在想想,父亲要是真在,估计也会反对的。一直想要和睦家庭的父亲,怎么可能允许女儿为了所谓爱情抛弃一切?这样组成的家庭是不会幸福的。不知过了多久,邱棠走过来温柔地喊她:“织织,该走了。”“走吧,妈妈。”姜明织扶着母亲的手站起来。顺着台阶一路往下,下了山,入园处有一棵瘦小的玉兰树,开花了,玉白的花朵缀在枝头。这树像是种子不小心在泥土里发芽长成的,没得到精心的养护,不过依旧顽强地盛开着。姜明织想到以前家里院子中的那棵玉兰树。她喜欢玉兰花,小时候去景区看见后就爱上了,缠着爸爸要种一棵在家里。爸爸还真给她移植来一棵,树没有景区的大,但听说花了大价钱。他是特别的京市的春天与南城大不相同,姜明织有些不太适应。空气里总是弥漫着柏树的花粉,风一吹,似乎扬起漫天沙尘。纵使她不对花粉过敏,鼻子也遭了不少罪,喷嚏打个不停,邱棠还以为她感冒了。“在室外戴个口罩。”“好的妈妈,书包里都备着。”姜明织戴上口罩,手里提着四个礼盒去了地下车库。这些都是从南城带回来送给朋友的,一人一份已经打包装在一个漂亮的纸袋里。礼物放在后备厢,准备放学时再送给朋友们。毕竟这么多东西提到班上去还挺引人注目的。屁股刚挨着椅子坐下,同桌孟媛媛从书包里掏出一样东西,“你的陶艺。”因为姜明织回了一趟南城,没时间去取陶艺,便让孟媛媛帮她带到学校。陶瓷小蛋糕烤出来清丽透亮,看着还挺可爱。用废报纸包着,防止磕碰。姜明织检查了一遍,按照原样放好,心里计算着还有几天到裴叔叔生日。杨辉路过她时“欸”了一声,“怎么你也有陶艺,现在这么流行这个吗?”姜明织下意识看向庄贺杨,他正在和同学炫耀自己亲手做的卡西法。危戴晴趁机插了一句:“该不会是你们俩一起去做的吧?”杨辉笑得不怀好意,“哟,咋回事,你们俩有情况?”庄贺杨随手抄起他桌上的一本书丢他,“别乱放屁啊。”随后他得意挑眉:“我们五六个人一起去的,我做的是最好的。”孟媛媛也说:“可惜今天我忘了带我的杯子过来,明天拿来给你们看看我的手艺比庄贺杨的好多了。”姜明织笑道:“庄贺杨你别吹了,关鲸序的狗碗都比你的好看。”危戴晴一听关鲸序也去了,心中顿时跟吃了柠檬一样酸。她做他前桌一学期了,每次想在休息日约他都没成功。凭什么姜明织才来半学期就和他关系那么好。早读开始,这事翻过去,姜明织挺感谢孟媛媛,她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今天愿意出声帮她,证明自己没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