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下面是一片海,多年前的那场浩劫仿似昨天,天地同悲,日月同泣,让凌枝这个七百多年以后的人,仍是不忍卒读。
崖山亡宋,宋在崖山那场海战中,就彻底亡了。
万幸宋朝廷亡了过后,宋人并没有亡。
不只是长宁军,天底下还有很多很多抗元的人。
他们的力量不大,但是他们的心绝。
南宋的军事,有时候想起来,都会让人吐一口老血。
然并不是宋太弱,而是对手太强了。
过错不能都算在重文轻武的制度上,还要看唐末和五代的历史,才能真正清楚赵宋设计那种文官制度的原因。
所以说,不是宋弱,而是压力过多,历史太残忍。
同样碾压在历史巨轮底下的小人物,也逃不过命运的齿轮。
个体在时代洪流中渺小如尘埃,但又是每个渺小的个体创造出了悲壮又灿烂的文化。
所以柳絮要杀真金,凌枝并不意外。
柳絮的爹爹和将军都死于国家死于民族,柳絮又怎么可能苟且偷生?
只是柳絮安静了这么多年,却在出逃这天,放弃生命,跟对手誓死一搏,还是让凌枝猝不及防。
她遵遗言,将柳絮抛向海中。
柳絮在空中飘荡,就如她的人生一样,孤单的女子,漂浮不定,到处流浪。
“我走了太多太多的路了……我,我不想流浪了……我要去找爹爹,和将军……”
她该是好累了的吧?可是大海那么大,她这一程去找爹爹和将军,要找多久呢?
凌枝不忍细想。
多年以前,她许过愿,说希望可以交到一个好朋友。
上天眷顾,她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生命中来了个明眸皓齿、聪慧大方的姑娘。
那个姑娘还很善良,四方走医,救了无数的生命。
现如今,那个姑娘累了,不想坚强了,就去找她的爹爹和将军了。
“苓苓——”
凌枝一个人的影子,飘零在山海中。
真金立于一远侧,自到了崖山过后,他就自动离得远远的。
他们的悲喜并不相通。
暮色降临,他终于过去,开了口道:“接下来,你是要回家了吗?”
这么多日,他们之间的对话屈指可数,非必要从不张嘴。
哪怕此刻是真金主动开口,也冰冷得很。
“是。”凌枝同样冰冷,故人陆续凋零,每死一个,就像是摘掉了她的一面魂。
走开没多久,天空稀稀拉拉下起了雨,挡了视线,山路变成泥泞。
“咳!”真金捂住胸口,伤口因为费力行走猛然来了一股剧痛。
凌枝瞥他一眼,没有多管,走到山脚。
雨没有要停的架势,还越来越大,风也在狂啸,卷起大海中的浪,嚣张跋扈得很。
凌枝还不知道赵砚和玉书的消息,越走越快,不知何时,蓦然意识到背后没有动静。
回头一看,因为下雨的关系,天色在这时候完全变成漆黑,莫不是找人,她都没现她方才只顾着赶路,都没注意看这究竟是哪里。
“真金?”
伸手不见五指,还在下雨,山泥路滑,她只能摸索着掀开道路两旁的杂草。一下被地上的东西绊住,吓得不轻,猛然反应过来,手急忙去摸。
“真金?”
真金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