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兮尚未直起腰,轻快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其间还穿插着少年略有些张皇的呼唤:“归兮!”
林疏桐循声望去,就见锦服少年飞奔而来。
少年肩披灿阳,眉目不见丝毫阴霾,明朗得如绿上柳梢的第一点春色。
谁也瞧不出这春色是如何支撑过凛冬烈风抵达此处的。
他忽地有些不适,喉头仿佛堵着团棉絮,除不干净,一味压榨水分,呼吸都难受得要命。
燕归兮同他说这些,其实并不怀好意,一旦他有分厘心软怜悯,在谢照乘面前便永远输半步。
但凡谢照乘有毫许阴郁,他都能狠下这个心,可偏偏……
“汤圆病了,瞧起来不大好,我不曾修过医术,只能先就近让归兮你瞧瞧…”
谢照乘放下怀里的雪兔,视线扫过林疏桐时,在他面上一顿,伸手去试他额温:“你也生病了?脸色似乎不大对…”
林疏桐连连摇头:“我没事,先看看汤圆。”
汤圆恹恹趴在案上,双眼无神,口吐白沫,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林疏桐也不自觉担起心来,但下一秒却僵住了,余光里的燕归兮正摸着鼻尖,自他的角度恰好能看见指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汤圆在装病?
他抬眸瞧了瞧谢照乘,后者紧紧盯着汤圆,目中尽是关切。
燕归兮捉住兔爪摸了摸,安抚道:“应该是吃错东西了,没什么大碍,这几日好好养着就行,我写份药方,阿照去趟退翳院即可。”
你装病?
林疏桐扬眉,汤圆别开脑袋,骄傲的小表情倒是像极了它主人。
谢照乘松口气,“那就好,小松与元宵不知跑到哪里去玩了,汤圆…归兮便代我先照顾会儿,我立刻回来。”
说罢,他拈起药方,转身就走。
他一走,汤圆立刻翻身坐起,红瞳亮晶晶的,忽然有了精神。
燕归兮敲敲它脑袋:“胆子大了,敢装病骗阿照?”
“还不是笨蛋元宵说漏了嘴,让公子不高兴了,然后它又出主意说,让公子忙起来就不会不舒服了。”
“元宵觉得不好看,怕公子看见以后不再喜欢它了,当然只能我来咯。”
汤圆捂着三瓣嘴,抱怨道:“甘蓝参可太难吃了。”
林疏桐眼神一暗。
“辛苦汤圆了。”
燕归兮揉揉汤圆的脑袋,后者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趴回去躺尸。
“公子吃桃桃!”
是夜元宵将果盘放在谢照乘手边,他以竹签戳了块桃子,慢慢喂给膝上的汤圆。
元宵张了张嘴,撒娇道:“元宵也要。”
谢照乘又戳了块喂元宵,而后去瞧边捏着本经书刻苦攻读,边看药炉的林疏桐。
“他平时有这么刻苦?”
少年疑惑。
小松抱着松塔哼了一声:“保不齐只是做样子给你看,其实根本没认真钻研。”
谢照乘失笑,戳了块桃子塞进他嘴里,道:“怎么好意思说别人?这难道不是你爱干的事情?”
小松语塞。
因着汤圆在生病,谢照乘特许了它跟自己一起睡,好照顾这病患。
他正宽衣准备就寝时,汤圆擦了擦胡萝卜,道:“咱们去看看竹子吧!瞧瞧有没有长竹笋,有的话明日就能吃了。”
“竹子…”
谢照乘眼波一横,唇角上扬:“是长在林疏桐卧房附近的罢?你想做什么?”
被戳破心思的汤圆扁扁嘴,松开胡萝卜,佯装无事发生,默默蹬着后腿爬上床。
谢照乘轻轻摇头,拎起汤圆,推门就是满襟月华,他踩着一庭空明,行入夜色深处。
“倒是勤勉。”谢照乘望着窗边拉长的剪影,拍了拍汤圆脑袋:“想让我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