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乘适时出声:“他性情温善,并非奸恶之辈,再者我还有要事须借他之手,请前辈莫再为难他。”
蓑衣客扫一眼林疏桐,尚未说话,谢照乘就抢道:“我大致也能猜出前辈的身份,前辈手中已有雨箭,独缺云弓,而云弓正好在我这里。”
他神情一变,显然是被云弓所打动:“你有云弓?”
谢照乘轻轻颔首,“前辈如能告知离开陨落星海之法,我便立即将云弓赠予前辈。”
蓑衣客眼睛只亮了片刻,而后便遗憾道:“是你来问,纵没有云弓,我也会相告,只可惜我并不知道。”
“不过星海尽头有个人,”那苍老的星辰突然发话,“近二十年内都不曾在星海出现,我等猜测他是离开了,但最近又露了面……”
谢照乘旋即道:“那便请前辈指点此人所在。”
“陨落星海地幅广袤,其间危机隐伏,以你如今的状态对上,九死一生,”苍老星辰略一沉吟,道:“你肩挑重责,不能折损在此,就让孩子们护送你去罢。”
“多谢老前辈。”
谢照乘神情一松,眉宇间现出些疲惫之色来。
一旁的星群闻见,高高兴兴应下,推着谢照乘就要走,谢照乘却停住脚步,取出一把毫不起眼的玉质长弓交给蓑衣客。
蓑衣客一怔:“无功不受禄。”
“晚辈不擅弓,云弓留在晚辈手上也无甚意义,”谢照乘微微一笑:“云弓雨箭分离千年,也该再会了。”
蓑衣客盯着谢照乘片刻,而后掀唇:“我倒有点喜欢你这小辈了。”
流光飞转,林疏桐借着微弱的星光去瞧谢照乘,他的唇色敷着几许苍白,稍沾病色的脸庞在玄衣衬托下,更有如羊脂玉雕作。
林疏桐不由小心翼翼道:“师兄的脸色…不大好看。”
谢照乘懒懒抬眼:“旧伤未愈不说,又添新伤,指望着我一切如故甚至气色好,是不是有点过分?”
成群结队的星星们七嘴八舌附和,指责林疏桐没有眼力见。
林疏桐哑然,而后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炷香点燃,想藉此来计测时间。
谢照乘瞥见他的举动,掀唇一笑,道:“你怕我出事不成?”
“那是自然。”
林疏桐不假思索就如是道。
谢照乘的视线追着某粒星子游走,漫不经心道:“若我去世与你性命无碍,你还会这样担心么?”
林疏桐蹙起眉头,想当然道:“还是会的,师兄不信我也有几分真心在其中么?”
“真心?”谢照乘剑眉一挑,目光定在他面上,似笑非笑:“相识犹未满月,就敢真心以待,林君管这叫凉薄?嗯?”
林疏桐不明所以,只见少年取出本簿册,正是原身的随笔。
谢照乘点了点那林疏桐三字,揶揄道:“我翻过几页,你可写了吟晚冷淡,后边还跟着虽然自己也凉薄就是了。”
林疏桐见那随笔便觉得头疼,麻木道:“看人隐私,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何曾说过自己是君子了”谢照乘收起那本随笔,笑意吟吟。
林疏桐干脆低头去瞧手中那炷线香,却不想谢照乘抬袖掐了他下巴,迫着他直视自己的目光。
少年定定望着他:“封界时你知道东风第一枝的底细后,是怎么想的?”
他心神一颤,下意识就躲开了谢照乘的目光,但沉默片刻后,还是实话实说道:“受那一刀,是我情愿的。”
后话,自不必再说。
谢照乘松开手,道:“你觉得愧疚?”
林疏桐垂首不答,只听那少年淡淡道:“没有做错的事,为何要愧疚?两害本就该取其轻。”
他闻言,猛然抬头,盯着谢照乘。
就在此时,陪送的星辰忽地出了声:“那人应当就在前方,他不好相与,连族长和大胡子的面子都不给,我们就不过去了。”
谢照乘应声,星辰们恋恋不舍同他道别,林疏桐则转身看向那黑暗的前路,骤然一阵冷风吹来,冻得他打了个寒战。
少年却不管这些,抬足便朝前方的陵谷行去。
高高低低踩着小道,林疏桐四下乱瞟,他总觉得这地方阴森森的,如行走在墓群中一般,寒风掺杂着阴冷,直往骨缝里钻。
不知是不是幻觉,林疏桐隐约嗅到一股极腥的血气,他侧目望向谢照乘,见其面不改色,更是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