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离开了,留下的话语却像投入深潭的暖石,持续散着余温,搅动着潭底经年累月的寒冰。
谭韫航维持着背靠门板的姿势,久久未动。暮色彻底吞噬了小院,黑暗如同柔软的绒布,将他包裹其中。
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小七安静地趴在他脚边,不敢出声,它能感觉到宿主的状态很不对劲,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苏婉的话,一遍遍在他脑中回响。
“他很在意您。”
“他的心意,并非作假。”
“您是不是也很辛苦?”
“能做出这样食物的人,心不会是真的冷的。”
每一句,都像一把小锤,精准地敲击在他冰壳最脆弱的地方。
不是实验。
那四个字说出口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一直紧绷到极致的东西,随之断裂了。
他试图去回溯,去分析。
那些记录,那些实验,起初或许确实源于一种高效达成目的的计算,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
是从他下意识记住林风偏好甜口,一次次调整药膳配方开始?
是从他熬夜打磨那对枯枝耳钉,只因为觉得适合开始?
是从他看到他突破时眼中亮起的光,心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满足开始?
是从他浑身浴血却只确认他是否安好开始?
是从他接受那包蜜饯,指尖划过对方温热的手掌,心脏漏跳一拍开始?
还是从他埋葬那些工具,独自在这小镇试图用糖溺死回忆开始?
原来,早就不是实验了。
他只是不敢承认。
他害怕承认自己也会失控,也会被那些无法量化的情感左右,他害怕承认自己也会受伤,也会因为对方的疏远而疼痛。他害怕承认自己其实渴望着那份灼热的、纯粹的注视。
所以他逃了,用最锋利的冰,刺向了最想靠近的光。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自嘲意味的气音,在黑暗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