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苏梨,你不必妄自菲薄,我知你聪慧敏学,日后我也会请人来教授你掌家事宜,指点你宗妇仪容礼制,不必过多担忧。”
苏梨闭了嘴。
她定定看了玉佩许久,到底没有问出,若是成了崔家宗妇,她还能不能下乡走走?
还能不能褪去绣鞋罗袜,涉水摸螺抓螃蟹?
她还能不能时常出府,去逛一逛繁华的市井?或是去街边茶摊子点两壶清茶、一碟瓜子,一边品味百态人生,一边旁观农妇浣衣,听她们絮絮叨叨,说两句婆媳的闲话?
苏梨久不言语,男人耐心告罄,微热的手指递至她的眼底,抚过她的眉眼。
崔珏轻掰过苏梨的下颌,迫她仰头对视,他指节捏着下颌的力道很轻,但态度却很强硬,“苏梨,你推三阻四,莫不是……不情愿?”
男人t?那一双清冷的凤眸睥来,映入苏梨的乌濛杏眸,试图从她的脸上寻出一丝一毫抗拒的端倪。
苏梨能觉察到崔珏渐渐危险的语调,他纡尊降贵,将妻位赠予一位农女,自是不希望苏梨不识趣,将他的好意弃如敝履。
那是对崔珏的羞辱。
他不会放过她的。
崔珏又在试探她。
但好在,苏梨不过一瞬恍惚,很快又醒悟过来。
她想到被崔珏掌控手中的秋桂和祖母,不由轻眨了一下眼睫,低喃一句:“不过是……担心自己无法掌好世家大族的庶务。”
听完,崔珏暗下散出的冷戾总算消散不少,他的粗粝指腹温柔抚过苏梨的娇嫩唇瓣,似是奖励她的乖巧。
“苏梨,所谓‘堂前教子,枕边教妻’,若你日后掌家遇到难处,我不会置之不理。”
崔珏打消她的顾虑,也暗下提醒苏梨,他已经断了她的退路。
苏梨不能再忤逆他,只翕动唇瓣,轻轻说了:“好。”
苏梨收下玉佩,为了取悦崔珏,她还当着崔珏的面,把玉珏佩在了腰间。
崔珏总算有了点好脸色。
他将苏梨揽进怀中,细细摩挲女孩的颊侧。
那股浓郁的兰草香气顷刻漫来,如同一张遮天蔽日的蛛网,将苏梨绞缠其中。
苏梨埋在他的怀中,紧攥着崔珏的衣襟,抬眸问他,“君侯明日要上战场么?”
崔珏没有瞒她:“嗯,此行应是最后一战了。”
“那我盼着君侯凯旋。”苏梨低眸,顺从地道。
“乖乖待在府中,等我回来。”
苏梨听话地应了声好。
第70章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深夜,孤星淡月,雪域浩渺。
崔珏身披黑金铠甲,头戴兜鍪,持剑策马,身姿挺拔如松,遥望远处巍峨城池。
崔珏率领十万崔家军气势汹汹地御敌,直将八万李家兵马杀了个片甲不留,逼得余下的四万敌军,仓皇遁逃入龙虎山的坞堡之中。
李家军受困围城,而崔家兵将被拦于城外,两军剑拔弩张,就此陷入了旷日持久的鏖战。
两军交战最忌敌方屯兵坚城,久攻不下。
如此一来,不仅令崔家军将士气大伤,还会劳师糜饷,害他们落入弹尽粮绝的险境。
兵法有言:“兵贵胜,不贵久。”
行军在外,最担心备用粮草的勤供之难。因此崔珏并未远途运输大批的己方粮草,而是就地征集辎重,或者从敌方掠夺军需,缴获战车军械,这般便能减少人力军费的消耗,也不至于兵力枯竭。
只眼下这一战,崔珏受制于人,无法攻入坞堡,粮草也消耗殆尽。
若崔家军想要再打一月的坚攻战,恐怕就得暂退回苏梨所在的平遥城,补充粮草军械,或是命后方队伍将粮草送往前线,再行围城之战。
可崔珏知道,一旦他们退兵休整,李傅昀势必会趁机挟带四万残兵,杀出围城,潜逃回西北,乃至塞外边城。
此举无疑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只要将这四万精壮兵马杀绝,便可痛击西北大族,令北地郡望元气大伤。
如此也能暂保吴国至少十年的安定,亦能让庶民百姓从残酷的战争中回神,休养生息。
十年的时间,足够崔珏即位登基,再推恩科举,抬举寒门,培植门生,顺道打压世家,将皇权集中于朝堂中枢,形成崔氏的一言堂。
此后,天下九州受命于天子,崔珏身为帝王,军权在手,便能真正避免地方枭雄割据,阻止吴国内战频发,防止战事导致的生灵涂炭,自此吴国民安国泰,四海昇平,百姓便能过上舒泰的好日子。
思及日后种种,今日的围城战役……崔珏必不能退!
既无法僵持,那就只能强攻入城了。
思忖之下,崔珏故意放出消息,让守城的李傅昀以为,他的辎重囤于后方,步兵迟迟未至,只能用轻骑打前锋。
崔珏的沉稳心性,好似真的已在此次恶战里消磨殆尽。他为了速战速决,竟等不及步兵将军械粮草送往前线,先行率领一万骑兵,打响了这一次的攻城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