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万籁俱静。
浅绿薄雾从许家睡房缓缓滋生,越积越多,最后多到满溢,顺着各处缝隙争先恐后往外流。
又在无遮挡的空间逸散,至最后蔓延整个村庄。
如同润物无声的春雨,滋养万物。
浓稠到凝雾的灵气,渗透所至每一个角落。
在夜色遮掩下,村庄悄无声息的生着变化。
菜园子青菜变得更青郁水嫩,家畜家禽毛更有光泽,稻草窝里睡着的猫惬意翻身舒展四肢……
鼻子最灵的看家狗,抖棱耳朵,哈哈哈的不停喘气,眼睛望着许家方向,尾巴摇成螺旋桨。
甚至在猫儿山脉深处,响起了急吼吼奶乎乎的“嗷呜”声……
一转眼,时间滑至五月。
大水退后到现在,近十天的时间里,凤凰屯老头老太太们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晚上吃了饭洗过澡就睡觉,一夜好眠到天亮。
公鸡打鸣就起床,简单洗漱后扛起家伙什立刻往田地奔。
还有人特地等在去水库的路口,跟芋头地受灾最严重的老八交换最新消息。
明明是在自己村里,说话偏偏要把声音压低了,搞得像地下党交接一样。
龙佩珍这段时间也特别热衷下地。
小苗儿则热衷用自己的脚丫子亲自走路,有出门的机会,大人走哪她跟哪。
王三姑婆借着两家挨得近,每天早上总要等许家的搭伴出门,路上还能唠唠嗑。
“亏得那时候大家伙全都耐住了,没把芋苗子铲起来,要不损失得多大?”
王三姑婆一手扛锄头,一手牵小苗儿,还能空出个手肘子杵龙佩珍,兴奋地低声问,“他六婶,照这势头,你说咱今年的芋头能不能有个好卖相?”
龙佩珍说话谨慎,不打包票,“这谁说的准?被水泡了那么久没烂死已经是好事了,多的不敢说。”
“啧,咋不敢说?咱俩说话你还藏着掖着的!不提芋头,只说各家菜园子,跟往年都种一样的菜,今年种出来的就特别好吃!”
“你咋知道家家的都好吃?”
“我吃过了!这几天我把全村菜园子摘了个遍,吃撑了都停不下嘴!”
“……”
龙佩珍哭笑不得,这种事儿,他三姑还真干得出来。
“现在刚进五月,芋头得十月才起挖,到时候才知道卖相咋。”
王三姑婆自然知道这个理,这不是近来好事太多,对以后开始有期盼了么。
暂时放下芋头的事儿,她又提起菜园子来,“现在菜园子里的菜长得可猛,光自家吃压根吃不完,恁好的菜,砍来喂猪喂牛浪费哩。明儿就是赶集日,我寻思割一箩菜上菜市卖去。你也一块?”
小苗儿听到要去赶集,立刻跳着应声,“去,去!外婆!咱家的小番茄可以卖!可好吃了!”
龙佩珍想了想,点头应下,“成。”
家菜园子里的菜,确实吃不完。
长得忒快。
水灵灵的蕹菜掐了一茬,四五天就又长出一茬新的来。
往年要五月中才上色红的小番茄,这会子一颗颗红色小果已经把杆子坠弯了腰,甜度高,汁水足。
确实好吃得不得了。
还有掐不完的生菜、豌豆苗……
不仅好吃,连卖相都是一等一好。
想着这些,龙佩珍脸上不自禁溢出笑意,把外孙女抢回自己手里。
真的,一天天都有盼头了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