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会让步。
琅寰回宫之後,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御清昂去看她,心想这小丫头还是没有长大,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无奈,遣人做好她最喜欢的几样点心送过去,没想到这丫头吃完之後托人捎来了句话:臣妹口味已变,皇兄的心意勉强心领了。
御清昂笑了笑,对她的不恭敬言辞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她在他面前最後一次哭,是在某次皇宫晚宴结束後,其他人各自回了住所,琅寰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抱着酒壶不肯撒手,紫英宫的侍从们在旁边小心规劝,御清昂递给她一只酒杯,她看了看,动作迅速的抢了过去,也不见她倒酒,只是盯着酒杯底静静的看。
御清昂在她面前坐下来,道:“想什麽呢?”
琅寰“嘿嘿”笑了两声,说:“这杯子可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麽好看的……”
御清昂跟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杯底,不觉得有什麽出衆之处,轻声问:“你想要吗?”
琅寰听了,摇了摇头,突然面色一变,把酒杯扔回他怀里,有些痛苦道:“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
御清昂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真的那麽喜欢他?”
琅寰又摇了摇头,酒壶也不要了,只道:“我那麽喜欢他,他还是不要我……”话音未落,已是泪流满面。
御清昂简直比她还要心痛,道:“那样的人,不配你的喜欢。”
琅寰再次摇了摇头,说:“这一番江湖历练,并非全无收获,至少让我明白了何为造化弄人丶何为世事无常。”
(七)利刃
她却终究还是无法面对世事无常。
此後不久,御清昂遇刺,引得朝野上下轰动异常丶议论纷纷,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行刺,看似和黎国使团脱不了干系,但谁都猜的出,背後主谋绝非如此简单,但无论是前来交好的黎国丶还是兵强马壮的楚国丶亦或是狼子野心的云国和北澜丶更或者是晏国内部的不臣分子谋划了这场刺杀,都昭示着列国之间艰难维系数年的平衡即将被打破,有人看不得天下太平,一定要挑起争端。
御清昂在病床上昏迷了半个月,琅寰就有半个月始终绷紧了心神,她不去管那些文臣武将如何担忧天下大势,唯一所想就是皇兄如何才能早日脱离危险,然後由她亲自找到凶手,以千刀万剐。
半个月之後,御清昂勉强醒来,利器所造成的伤口已然愈合,可体内被种下的蛊毒却仿佛无方可解,他十分虚弱,看不太清东西,却一眼认出跪在他榻前的人是谁。
“晏儿……”
琅寰听到他声音,浑身一颤,顾不得惊喜,急忙叫来太医诊看,又去倒了热水在一旁等候,待到一番忙碌过去,琅寰不去管跑出去把这好消息告知太後和群臣的内侍,只是低了低头,重新跪在了皇帝榻前。
御清昂不怎麽有力气:“晏儿……起来。”
琅寰没有起身,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皇兄,我还没有找到刺客,还没有给你报仇。”
御清昂费力的扯出一丝笑容:“皇兄不是没事吗?不要担心。”
琅寰道:“这件事背後有什麽阴谋,丞相他们所说的什麽家国大计,我都还没有太明白……”她顿了顿,接着道:“我只知道,皇兄若是有了什麽危险,我……我一定不会放那些人!”
御清昂:“晏儿……”
她说:“皇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从小到大都是你在帮我收拾烂摊子,我做什麽事从来都不去考虑後果,都是因为……都是因为我知道你会给我解决问题,如今你受伤,我却什麽都做不了,我真的很没用。”
“晏儿。”御清昂终于觉察出有什麽不对劲了,他伸手想扶她起来,却见她突然擡起了头,一字一句说:“其实我心底一直都明白,从父皇身死到洛陵皇叔叛变,每一桩每一件,都说明我们身处漩涡之中,外有强敌环饲,皇兄承担了所有压力,清晏却只顾儿女情长,从来不懂为皇兄分忧……”
御清昂道:“有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你应该思量的……”
琅寰摇了摇头:“清晏没有野心,也做不成大事,只想为皇兄分忧。”
随即垂眸跪拜:“皇兄,无论您要做晏国的明主,还是日後天下的君王,都请让我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她眼中布满血丝,却没有一滴眼泪。
这一年,是大晏清平九年,御清晏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