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苇如丝(二)
(三)深情
青州的冬天一向不会特别严寒,这几夜却意外的冷,以致很多人都没能睡着。
楚非已经在烧第三本书了。
珑安常常弄不懂自家主子的心思,而且还总是忍不住多嘴:“公子,您在这‘焚琴煮鹤’焚了半天了,怎麽还不困啊?”
“你家公子是在‘焚书煮鹤’~”楚非披着被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丶密不透风,只馀一只手出来在那拨弄火苗丶一颗脑袋露出来卖弄风骚,“我困不困能是我说了算的吗?不想伺候就滚回去睡觉,别打扰我的兴致!”
珑安:“……”
“公子你不是最喜欢看书了吗?干嘛要烧掉啊?”
“是啊,喜欢它们,把它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了,心里还是痒痒,非得烧了毁了才能舒坦点。”楚非毫不羞耻的又从旁边的书堆里捞了一本过来,是一本佛经,他愣了一下,然後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扔进了火堆里。
珑安莫名激灵了一下,觉得公子这次犯抽犯的有些奇怪,不由试探道:“您这样会不会把人家地板给烧坏啊?咱们只是暂住啊,小的看晏公子跟他们老板关系挺好的,晏公子会不会生气啊?”
提到那人,楚公子神色稍稍变化了一些,上眼皮微垂,显出几分黯然,可惜珑安神经太粗,没有察觉,又道:“说起来晏公子到底要做什麽啊?如果他当真要对付……呃,公子会不会很为难?”
楚非用馀光斜了他一眼,珑安终于感受到这目光有些不对,忙蔫蔫闭嘴了,却又见楚公子仰起脸,露出一个似是茫然又似自嘲的表情,自顾自道:“最近总是在做错误的决定啊……”
清晨,天色仍旧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可以从乌云里沉下来一场暴风雪,凝重之感深深的压在人们心头,似乎都可以在这压抑的平静之中嗅到硝烟的味道。
天未明的时候御清晏便已经醒了,她早早的穿衣起床,思索她所知道的这一系列事情的联系,试图从中找出什麽疑点来。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节奏舒缓,显得来敲门的人并没有什麽着急事,好像还十分悠闲。
御清晏不自觉的露出无奈的神色,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她打开门,果然看到楚非那张含笑的脸,便也微微笑问:“这麽早就起了?”
楚非不等邀请就钻进了屋里,搓着手道:“冷的睡不着,到你这里寻些热气。”
“我这里有什麽热气?”给他倒了杯茶,御清晏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有啊,”楚非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凑到她身前,笑眯眯道:“你就特别有热气,一在你身边,我就觉得特别暖和。”
他这麽笑着,灿烂的几乎要泛出桃花来,御清晏忙别开了脸,不想面对这样的笑容,她怕自己会招架不住。
只语气还十分板正,道:“我是习武之人,自然与你这文弱体质不同。”
楚非:“那不一样,珑安也习武,我在他那里就没什麽特别的感觉。”
御清晏:“说句不好听的话,那是因为你那侍卫功力太弱,你若去离歌面前,说不定能热出一身汗来。”
“这个不可假设,在我心里,就只有你身边才比较暖和,”楚非弯了眼角,突然就道,“毕竟,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他说完这句话,嘴角眼尾的笑意都慢慢收了回去,脸色因紧张而显得有些紧绷,眼底不自觉的泄露出几缕从不曾认真表达过的深情。
御清晏一惊,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了速度,因为这句话和他太过认真的表情。
任平日如何能言善辩,此时却不知道该回应些什麽。
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在楚非动了唇角要说什麽之前,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抢先说:“楚兄,你开什麽玩笑呢?好在你我相识多年,我听了也就算了,这话要说给别人听,准会把人给吓坏了。”
楚非:“我……”
御清晏擡手打断了他的话,道:“以後莫要跟人开这种玩笑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麽狼狈过,竟然从自己的房间里逃了出来。
只是真的不能再待下去,怕再面对那人一刻,自己真的会有什麽动摇。
明明,她从来都把他当成衆多有缘结交的朋友之一,从没有什麽多馀的想法,亦不曾有什麽过界的言行,究竟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四)至交
离歌持剑立在客栈後头的竹林里,闭目沉思,没有人会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微微散落的发丝和衣角都凝结了冰霜,他仿佛已经与周围的幽静融为一体,应该已经在这里静默了很长时间。
御清晏心烦意乱之下无意中走到竹林的入口处,等了离歌一会儿,不见他有什麽反应,便也不打算打扰,转身正要离开,却听静默成雕像的人突然开口:“灵空。”
“嗯?”御清晏停下脚步。
离歌回首,缓缓看向她,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他不想表达的时候任你使尽浑身解数也撬不开他的嘴,有什麽疑问的时候也会直直的问出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也让人猝不及防。
“很重要吗?”御清晏也回首,沉默了片刻,看着他的眼睛问。
“不重要,”离歌摇头,“你曾是玉灵空,便已足够,但我想知道你如今走的是什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