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则毓瞳孔猛地一缩。
不,或许她知道。
正因她知晓,所以……更无法忍受来自枕边人的欺骗。
阮笺云一直微仰着头看他,此时脖子早已酸得支撑不住。
见裴则毓这麽久仍是抿着薄唇,似乎并未有什麽想与自己说的话,便无声地转了身,要往房里去。
背过身的瞬间,唇角勾起一抹讽笑,不知是在嘲讽谁,又或是痴心妄想的自己。
本不该生出的,心底的最後一丝希冀也随着他的沉默堙灭。
就在她心灰意冷,要在案边坐下时,背後忽地覆上一具温热的身体。
裴则毓从後抱住了她。
劲瘦双臂牢牢锢在她腰间,似一道枷锁,强硬将人圈在自己怀里。
头埋在阮笺云的颈窝里,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阮笺云眉尖蹙起,正欲让他放手,忽听温润微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陆信想见你。”
捏着他腕骨的手忽地一顿。
裴则毓感受到她的变化,垂下眼睫,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果然,她的情绪永远只会因那个人而起波澜。
阮笺云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就在她已经放弃的瞬间,他竟然,当真说了出来。
垂下眼,撇开心头莫名的涌流,不动声色道:“什麽时候?”
“现在,”埋在她颈窝里的人深吸了口气,嗓音听起来有几分抑郁。
顿了顿,又贴心地补充道:“他此刻正在前厅等你。”
阮笺云默然,一时没急着回应。
可她的这份斟酌,落在裴则毓眼中,却成了近乡情怯的罪证。
她定然是想去见,可偏又顾忌着自己,投鼠忌器,是以才没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便奔向前厅。
思及此,心底霎时升腾起一股戾气,尖锐的话语脱口而出:“怎麽,你还当真想见他?”
“可是觉得我这宅子太大丶太空,多住进一位情郎,才不日日都想回你那个破宅子?”
这话说得实在是尖酸刻薄,即便是他自己,在说完的瞬间也不由得後悔了。
道歉的话在舌尖盘旋,却又诡异地说不出口。
只能徒劳地收紧双臂,颇有些绝望地等待着怀中人的挣扎厌弃。
然而闭眼等死了片刻,却听阮笺云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裴则毓。”
嗓音清泠沉静,并无怒意。
她被他箍得难受,不由动了动身子,扭过身来看他。
“你若不想我见他,就该放下身段丶软下声音来求我。”
而不是像方才那般恶语相向,将她推得更远。
她的目光那样坦然,看得裴则毓无地自容,耳尖如熟了一般滚烫。
他的别扭,阴暗,还有渴求,居然被她一眼看穿。
就如同他了解阮笺云,阮笺云也一样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