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直着一动不动,向来灵巧的舌头此刻如同死物一般,蜷缩在口腔里,不知该如何发出声音。
木了半天,连脸都憋红,也只憋出一句硬邦邦的:“求你。”
有求于人,是要给好处的。
他可从来不觉得这些央求便能算作好处,所以在面对阮笺云时,只能使出那些威胁丶要挟的下作手段,企图令她改转心意。
可他竟不知,爱人从低落到展颜的心情,也是眷侣愿意收下的好处。
只要一方开怀,一方便愿意退让。
阮笺云听他这句毫无起伏的“求你”,心下苦笑不得。
无声叹一口气,知道今日能让裴则毓低头至此,已是不容易了。
罢了,来日方长,一步步来吧。
于是挣开裴则毓的手,重新回到案前坐下,自顾自地接着吃方才用到一半的早膳。
心下可惜,即便夏日暑热,这粥置了一阵,也已有些冷掉了。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来,端走了她面前的粥碗。
“别用了,我叫下人盛一碗新的给你。”
裴则毓站在她身旁,垂眼看着她,眸底晦暗不明。
阮笺云知道他在等自己表态。
她不想再在此事上与他继续纠缠下去,于是头也不擡,干脆道:“你去回了陆信,就道是我不想见他。”
该说的话,她那日已经对陆信说尽了。
可他仍是执迷不悟,自己总是再有心纠正,也无力回天。
不如狠心一点,就此绝了他的念想,也是为了他好。
裴则毓的声音幽幽响起:“果真吗?”
又补了一句:“是你自己说不见的,我可没有逼你。”
阮笺云本就在为陆信的事心烦,此时听他这样磨蹭,更是不耐。
“啪”地一下放下筷子,转头看他,冷冷道:“我反悔了,现在就去见。”
裴则毓的脸当即黑了下来。
舌尖死死抵住後槽牙,心中後悔万分自己方才的多嘴。
阮笺云才懒得管他什麽心情,径直起身走入屏风後,一边换衣裳一边嘲道:“挂脸给谁看呢?”
“你与我一起去。”
陈述的语气,不是询问,亦不是征求。
裴则毓闻言,陡然落下的心情忽又有了擡头的趋势。
他盯着屏风後那道窈窕的身影,一时竟猜不透阮笺云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麽。
等阮笺云换完衣裳出来,便见他还是直直地望着自己,不由轻嗤一声:“愣着做什麽?走了。”
“你若不愿,我自己一个人去见他也可。”
裴则毓当即应声:“我与你一道。”
说完便强行勾着阮笺云的手臂,令她挽着自己,又几不可察地挺了挺脊背,仿佛一只捍卫自己领地的雄兽。
开玩笑,能有横插在他二人间的机会,他怎可能放任这两人独处?
阮笺云不理会他这些幼稚的宣夺主权的手段,任人挽着一道往前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