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抽了。”他承诺,把我冰凉的手握在掌心焐着,“回去睡觉。”
后来我才品出来,那些他深夜独自站在阳台的沉默,那些他看着我毫无阴霾的笑脸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到底是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替我承担了所有的风雨,所有的恐惧,只把晴朗和安稳留给我。
再后来,我怀孕了。
那是我们计划外的惊喜。我高兴疯了,拿着验孕棒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又哭又笑。他却脸色煞白,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
“不行……”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态,声音颤,“去打掉。我们不要。”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之前不是说过想要孩子的吗?虽然知道我的身体怀孕会有风险,但医生也说严密监测下是有机会的呀!
我们爆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我骂他自私,骂他出尔反尔,哭得喘不上气。他任由我骂,拳头攥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却异常固执,翻来覆去只有一句:“不行。太危险了。”
最后我摔门进了卧室,趴在床上痛哭。他不知道在客厅里呆了多久,后来进来,从后面抱住我,身体冷得像冰。
“对不起……”他声音哑得厉害,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我后颈,烫得我皮肤一缩。“芊芊,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他哭了。
那个顶天立地、仿佛从来无所不能的男人,在我面前,脆弱得像个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窥见他平静表面下,那深不见底的恐惧深渊。它一直存在,只是被他用巨大的爱意和意志力,死死地压抑着。
最终,我还是留住了孩子。他妥协了,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从那以后,他更加小心翼翼,把我当成一件易碎的琉璃。每一次产检,他比我还紧张,追着医生问无数个问题。家里到处都装了防滑垫,尖锐的桌角都被细心地包了起来。
孕期的反应很严重,心脏的负荷也明显加大。我常常喘不过气,整夜睡不着。他就不眠不休地陪着,给我按摩浮肿的腿脚,读无聊的散文哄我入睡。
每次我因为难受而情绪低落时,他总会握着我的手,贴在脸颊,轻声说:“芊芊,你是最勇敢的妈妈。再坚持一下,为了宝宝,也为了我。”
他的眼神里,有期待,有爱怜,但更深的地方,那恐惧的阴影,从未真正散去。
孩子是提前剖腹产的。我的身体到底还是没能支撑到足月。
进手术室前,他抓着我的手,嘴唇是白的,却努力对我笑:“别怕,我就在外面等你。很快就好。”
我点点头,其实自己怕得要死。麻醉起作用前,我最后看到的,是他透过手术室门玻璃望进来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全世界的担忧和……祈求。
祈求老天爷,不要把他生命里最后的光夺走。
手术很顺利。是个男孩,皱巴巴红通通的一小团,像只小猴子,哭声却响亮得很。
我被推出来时,他第一个冲上来,没看孩子,眼睛只死死盯着我,俯身亲我的额头,一遍遍地说:“辛苦了,老婆,辛苦了……”
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月子里,他更是忙得脚不沾地。照顾我,照顾孩子,事事亲力亲为。他学着给孩子换尿布、洗澡、拍奶嗝,动作从笨拙到熟练。常常是孩子半夜哭闹,他立刻惊醒,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抱到客厅去哄,只为让我能多睡一会儿。
他给儿子取名叫“希希”,希望的希。
希希满月那天,阳光特别好。他抱着儿子在阳台晒太阳,我靠在门框上看他们。小家伙在他怀里咿咿呀呀,挥舞着小拳头。他低着头,用鼻尖去蹭孩子柔软的脸颊,嘴角的笑容温暖而满足。
那一刻,阳光镀在他们身上,暖洋洋,金灿灿。岁月静好得让人恍惚。
我以为,我们真的闯过了所有难关。命运的诅咒终于被打破了。我们会有长长的未来,看着希希一天天长大。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
希希七个月大时,会坐了,咿咿呀呀地出“ba-ba”、“a-a”的音节。他高兴得不得了,录像录到手软。
那天下午,他说公司有点急事,需要他去处理一下,最快两个小时就回来。我把他送到门口,希希在我怀里,冲他咯咯笑,流了一下巴的口水。
他亲亲儿子,又亲亲我。“很快回来。晚上给我们希希做鱼泥吃。”
那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两个小时后,我接到电话。是交警打来的。
他驾驶,为了避开一辆违规变道的大货车,急打方向盘,撞上了护栏。
救护车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他们说,没有痛苦,很快。
我不敢相信。早上还抱着儿子逗笑的人,怎么就说没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