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夜,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书店的玻璃窗和卷帘门上,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窗外的城市在雨幕中扭曲变形,路灯的光晕被撕扯成模糊的光团。我刚结束盘库,疲惫不堪地关上收银电脑,准备在书店后面的小休息室凑合一晚。
突然,一阵极其刺耳、几乎要盖过暴雨声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以一种蛮横的姿态撕裂了雨夜的死寂!那声音不是汽车,更加尖锐、高亢,带着一种原始机械的狂野力量,贴着地面高逼近!
我的心猛地一缩,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几乎是同时,书店临街那扇巨大的落地窗被一道刺目的、来回扫射的强光瞬间照亮!那光柱穿透密集的雨帘,在书店的天花板和书架上疯狂地跳跃、切割!引擎的咆哮声近在咫尺,震得玻璃窗都在嗡嗡作响!
是她!一定是她!这种不管不顾、疯狂至极的方式,只有林星野!
巨大的惊恐瞬间压倒了所有其他情绪。我冲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的一角。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血液倒流!
一辆破旧的、涂装斑驳的皮卡车停在书店门外的马路上,车斗里赫然固定着一架……小型飞机!不是模型,是一架货真价实、双翼结构的、看起来饱经风霜的螺旋桨飞机!飞机的尾翼几乎要戳到书店的玻璃!此刻,皮卡车的引擎在暴雨中嘶吼着,两束粗大的车灯如同巨兽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书店的大门!
皮卡车的驾驶座车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飞行夹克、浑身湿透的身影跳了下来,完全无视瓢泼大雨,几步就冲到了书店紧锁的卷帘门前。
“咚咚咚!咚咚咚!”拳头砸在金属卷帘门上的声音,沉闷而急促,像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是林星野的声音!穿透雨幕和金属门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亢奋?她还在用力砸门,卷帘门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恐惧和愤怒在我体内激烈地冲撞。她想干什么?这疯子!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深更半夜,开着拉着飞机的皮卡,在狂风暴雨里堵门?!
我冲到门后,手指颤抖着摸到卷帘门的电动开关按钮,却迟迟按不下去。理智在尖叫:不能开!开了门谁知道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学开飞机才几天?那架破飞机看起来随时会散架!她是不是又“突奇想”要拉着我做什么不要命的事情?
“开门!快点!再不开我砸了!”外面的砸门声更重了,夹杂着她不耐烦的喊叫。
最后一丝犹豫被这蛮横的威胁碾碎。我猛地按下了开门按钮。
“哗啦啦啦——”
卷帘门带着巨大的噪音向上卷起。冰冷的、裹挟着雨腥味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我打了个寒颤。门外,林星野浑身湿透地站在那里。雨水顺着她贴在额头的绺、沿着她尖俏的下颌不断流淌。飞行夹克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削却绷紧的线条。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歉意,没有一丝深夜打扰的愧疚,只有一种灼人的、近乎燃烧的兴奋。那双眼睛在车灯和闪电的映照下,亮得惊人,像荒野里盯上猎物的野兽。
“上车!”她根本没给我任何开口质问或拒绝的机会,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冷湿滑,力道却大得惊人,像一把冰冷的铁钳,不由分说地就把我往外拖!
“你干什么?!林星野!放手!”我惊怒交加,试图挣脱。可她的力气大得反常,再加上湿滑的地面,我被她踉踉跄跄地拽向那辆咆哮着的皮卡。
“少废话!带你飞!”她头也不回地吼道,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疯狂,“机会难得!错过这次,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飞?!你疯了?!这种天气?!”我被拖到皮卡副驾驶门边,雨水瞬间浇透了我的头和外套,刺骨的寒冷让我牙齿打颤。我死死扒住车门框,抵抗着她的拖拽,“你才学了几天?这破飞机能飞吗?你想死别拉上我!”
“闭嘴!”她猛地转过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冲刷而下,她的眼神凶狠得像要噬人,带着一种被质疑的狂怒,“我说能飞就能飞!你上不上?不上我自己走!”
她的眼神,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执拗,让我感到了真正的恐惧。她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会自己开着那架破飞机冲进这狂暴的雨夜里!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比暴雨更甚。
就在我因这极致的恐惧而失神的瞬间,她猛地力,几乎是将我硬生生地塞进了皮卡副驾驶!湿透的身体撞在冰冷的皮座椅上。她“砰”地一声甩上车门,动作快如闪电,自己则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跳了进来。
引擎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皮卡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向前一窜!轮胎碾过积水,溅起巨大的水花。我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掼在椅背上。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我只来得及看到“拾光”书店的招牌在车灯和雨幕中一闪而过,迅被抛在后方无尽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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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要去哪?!”我抓住车顶的扶手,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机场!”她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盯着被雨刮器疯狂摆动才能勉强撕开一道缝隙的前路,嘴角却勾起一个近乎癫狂的弧度,“废弃的那个!跑道够长!这天气正好……练练胆!”
废弃机场?!练胆?!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成了冰渣!这女人彻底疯了!她要用这架看起来像刚从废品站拖出来的飞机,在狂风暴雨的午夜,去一个废弃的机场“练胆”!
皮卡在暴雨滂沱的城市道路上狂飙,引擎嘶吼,车轮碾过积水出巨大的噪音。车厢里弥漫着雨水、湿透的布料和旧皮革混合的刺鼻气味。我死死抓住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每一次颠簸都让我心惊肉跳,每一次闪电划破夜空,都像死神的镰刀在车窗外挥舞。
“停车!林星野!我让你停车!”我冲着她嘶吼,声音在引擎和雨声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
她置若罔闻,甚至在一个急转弯时猛地踩了一脚油门,皮卡甩着尾冲上了一条更加荒僻、路灯稀疏的支路。路况越来越差,颠簸得更加剧烈。
“你怕什么?”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甚至有点……愉悦?她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亮得吓人,“怕死?还是怕……失控的感觉?”
“我怕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咬牙切齿地回敬她,恐惧已经转化为极致的愤怒。
“哈!”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自得,“疯就疯吧!总比……闷死在那个‘坟墓’里强!”
“坟墓”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原来,她一直是这样看待“拾光”的。那个我们曾经视若珍宝的地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在她眼里,都成了可笑的、束缚她的枷锁。
皮卡猛地冲过一个深坑,剧烈的颠簸让我差点咬到舌头。就在这时,远处雨幕中,隐约出现了大片荒废的轮廓。断裂的铁丝网,丛生的杂草,还有一条在车灯照射下显得坑洼不平、延伸向黑暗深处的跑道——废弃的军用机场,到了。
皮卡一个剧烈的甩尾,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一条破败跑道的中段。车头灯的光柱穿透雨幕,勉强照亮前方坑洼不平的混凝土路面和两侧在狂风中疯狂摇摆的、一人多高的枯草。雨水像瀑布一样冲刷着挡风玻璃,雨刮器开到最大档也只能徒劳地刮开瞬间的清晰,立刻又被新的水流覆盖。
“下车!”林星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一把推开车门,冰冷的狂风裹挟着暴雨瞬间灌满车厢。
我浑身湿透,寒冷刺骨,恐惧像冰水一样浸泡着四肢百骸。看着她跳下车,动作麻利地去解皮卡后斗固定那架小飞机的绳索,我知道任何反抗和哀求都是徒劳。这个被狂热念头支配的女人,此刻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车,双脚立刻陷入泥泞湿滑的地面。狂风几乎要将我掀倒,雨水打得眼睛都睁不开。林星野的身影在车灯的光晕里晃动,像一个在暴风雨中起舞的黑色幽灵。她很快解开了绳索,跳上后斗,用力推着那架双翼飞机的机身,试图将它推下皮卡。
“过来帮忙!”她朝我吼道,声音在风声中破碎。
我麻木地走过去,冰冷的雨水顺着头流进脖颈。机身冰冷湿滑,在皮卡后斗上移动时出刺耳的摩擦声。我们合力,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这架看起来脆弱不堪的金属造物终于滑落在了积水的跑道上。它像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翅膀的笨拙大鸟,在狂风中微微摇晃。
林星野绕到飞机侧面,猛地拉开那扇狭小的、布满雨痕的座舱门。她指着里面狭窄得只能勉强塞进一个人的后座:“进去!”
“不……”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抗拒的词语脱口而出。眼前这架破旧的小飞机,这狂暴的天气,这疯狂的念头……每一个元素都指向死亡。
“进去!”她猛地逼近一步,湿透的飞行夹克几乎贴到我身上,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她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簇燃烧的鬼火,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的疯狂,“要么跟我上去,要么我现在就把你扔在这鬼地方自生自灭!你自己选!”
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是认真的。被遗弃在这荒无人烟、暴雨倾盆的废弃机场,结局未必比跟她上去好多少。极致的恐惧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也摧毁了所有反抗的意志。我像一具被抽掉了骨头的傀儡,被她粗暴地推搡着,几乎是塞进了那个冰冷、狭窄、散着机油和霉味的后座。座椅的皮革冰冷刺骨,安全带卡扣因为寒冷和潮湿变得异常艰涩。
她“砰”地一声关上后座舱门,隔绝了部分风雨声,但引擎的轰鸣和雨点击打机身的噪音立刻充满了狭小的空间。随即,前座的舱门被拉开,她矫健地钻了进来,坐在主驾驶的位置上。她的动作熟练而迅,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胆寒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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