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想明白周观熄为什么在躲着自己了。
想明白了,便不再犹豫,他要找周观熄直接问个清楚。
来到周观熄的卧室前,颜铃敲了敲门,始终没有得到应答。
颜铃锲而不舍地敲了又敲,并喊了几声周观熄的名字,依旧没有回应。
抿了抿唇,他正抬手准备推门而入的瞬间,门却被人从内部同时拉开了。
好暗的屋子。颜铃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像是没有任何光源的黢黑洞穴,窗帘紧拉,灯也一盏没开。
周观熄单手扶在门框上,漆黑的眸沉静注视着他。
不知是不是屋内光线过暗的缘故,颜铃总觉得他此刻湮没在暗处的脸,有些说不上来的过分苍白。
“怎么了?”他听到周观熄问。
声线倒是熟悉的低沉冷静,隐约夹杂了些像是刚睡醒时的沙哑,颜铃怔了一瞬,随即定下心神,清清嗓子,决定先把最重要的正事说清。
“周观熄,我们有话直说吧。”
颜铃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仰起脸望向他的双眼,直截了当地问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宴会厅里我亲你的那一下,让现在的你不好意思面对我了?”
第24章上来
关于亲周观熄的那一下,颜铃有正当且充足的理由,因此并不惧怕在此刻与他对峙。
首先,那是他为了转移酒店经理视线,争取逃脱机会时不得不用的策略。
其次,那不过是一个面颊吻而已——配偶之间可以有,家人之间也会做,又不是伸舌头大搅特搅的那类吻。周观熄身为他的下蛊盟友,如果在实现计划的过程中,连做出这点牺牲的觉悟都没有,那可真是让颜铃失望透顶。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周观熄说:“没有。”
这倒是个始料未及的答案。颜铃微诧地挑起眉。没有因为这个吻不好意思,那难道他……觉得很好意思吗?
颜铃迟疑:“那是因为我私自行动没有通知你,你生气了?”
“没有。”
“还是因为我催生了酒店里的花,你还在不高兴?”
“……不是。”
“那你到底为什么刻意躲着我?”颜铃不满,觉得这人在糊弄自己,抬手戳戳他,“而且你为什么只回复两个字,多和我说点话会怎样?”
出乎颜铃意料的是,他不过是抬手轻点了下周观熄的肩膀,眼前高他大半头的人却像站不稳似的,微微后退了一步。
肩膀抵在了后方的门上,周观熄依旧沉默地伫立在那里,额前的发丝遮掩着眉眼和神情,他垂着头,许久未动。
不太对劲。颜铃将脸凑上去,轻拉了下他的袖口:“周观熄,你……”
谁知这一拉不要紧,周观熄先是一动,随即竟像棵高大但根基早已不稳的树般向前倾倒,重重栽在了颜铃的身上。
电光石火间,颜铃被他压在门板上,后背被木质门框撞得发麻,他动弹不得,任由周观熄灼热的鼻息拂过耳际。
“周观熄?”颜铃大脑空白,呼吸也被压得艰难,他试着抱住身上压着的人,“你怎么了?”
始终未得到回应,颜铃吃力扶着周观熄的身子,抽出一条手臂,探向了他额前的皮肤。
滚烫灼手。
周观熄这场来势汹汹的感冒,起因是入秋时节微凉的晚风,但也有不少心力交瘁的成分在。
他向来拥有一个企业顶层管理者必备的充沛精力,平日里在多个国家周转飞行、昼夜颠倒,也极少在身体上亮起红灯。
但披着“清洁工小周”身份,演绎双面人生的这短短一个月,却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到筋疲力尽。
这两天的他虽然看似待在屋里,实际上却一刻都没闲下来。
颜铃天真地认为,复苏流程不被人眼看到便不会有危险,却不知道现代社会的天花板上,无孔不入地存在着一个名为“监控”的电子天眼。
因此,他和丽铭酒店联系并提供了丰厚的封口费,调取并删除监控,并同时统一所有现场员工的口径,最后那株窜到天花板的蝴蝶兰,总算被解释成了酒店内部为当晚宾客准备的秘密花艺惊喜。
然而蝴蝶兰当晚已经被不少人摘走,这些宾客又个个都是领域内的人精,这谎言能否站得住脚是个未知数。但至少颜铃当晚在酒店留下的一切痕迹,都已被周观熄彻底抹消。
其实真正给予周观熄致命一击的,是一个他再清楚不过的事实:让这个莽撞而天真的男孩冒险来到酒店,让他选择实施那愚蠢而危险的勾引大计,从而暴露在一切风险之中的源头,正是他自己。
他是颜铃口中“狼窝”之中,最罪大恶极的那匹狼。
周观熄睁开了眼。
五感逐渐回归,他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正在自己的额头、脸颊乃至脖颈上肆无忌惮地摸来摸去。
“……你干什么?”他沙哑开了口。
“你醒了?”颜铃将脸凑近,手足无措地问,“你现在摸起来真的好烫,我要怎么办?”
距离太近,周观熄将脸别开,咳嗽了一声:“离我远点。”
气氛骤然安静了一瞬。
周观熄这时候烧得脑子发钝,半天才反应过来话里有歧义:“不然会传染给你。”
颜铃还是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传染的意思就是,如果我不是风寒性而是病毒性——”周观熄叹息一声,和这人解释生僻词的过程像是套娃,“就是如果你现在靠近我,也有可能会得病的意思。”
颜铃似懂非懂,但最终选择接受了这个答案:“我才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