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男孩的长发和衣袍被水打湿,俨然像只狼狈淋雨并开始应激的小动物。结合他刚才吼的话,周观熄轻而易举地分析出事情的全貌——在他进门之前,这人已经和厕所里的自动门、水龙头,洗手液和烘干机大战过几个回合了。
周观熄抬眼,语调平淡地开口:“你不会用,并不代表东西本身设计得有问题。”
颜铃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周观熄径自走到最近的洗手池边。
“你身后的是自动门,你走近它,他就会开,没有感应到人时,它就会自动关上。”
他将手伸到自动水龙头下方,冲洗起了手掌:“自动水龙头也是同理,伸手出水,移开即停。”
透过镜子,他看到那年轻男孩明显愣了一下,半晌后恼怒地开口:“我又没有让你教我怎么用,我也不想学会怎么用这些怪东西,我是说你们这些东西,设计得莫名其妙——”
“这是自动洗手液。”周观熄无视了他的谴责,将手伸到洗手液盒下方,白色泡沫“嗡”地吐落到掌心,“伸出手,泡沫就会自动落在掌心。搓揉开,再重新冲手就好。”
他神色没有波动,只是语速平稳地讲述着使用原理,并利落地将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许久,他听到身后的人像是咬着牙问:“那……那墙上会胡乱喷热风的这个呢?又是什么鬼东西?”
这次,周观熄直接用行动给出了答案——他转过身,将手放到烘干机下,热风顿起,将手上残留的水迅速烘干。
颜铃很明显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流程惊呆,许久才勉强回过神来:“可是,你们没有手帕吗?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吵死人不偿命的机器把手吹干?”
周观熄说:“因为手帕未必比你的手干净,而且不是人人都有手帕。”
颜铃想要反驳,却又觉得有些道理。
“你没有穿那种白大褂,脖子上也没有挂那个方方的牌子。”
他的防备心稍微放下了一些,转而打量起了周观熄;“但是你又知道这些奇怪东西是怎么运转的……你也是在这家公司工作的人吗?”
周观熄知道,如果在此刻坦白身份,眼前人的表情应该会精彩纷呈。
不过,或许是那副毫不遮掩破口大骂的样子很有意思,或许是徐容方才提醒过他,这男孩的警惕心很重。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周观熄突然感觉,如果再多观察一会儿,说不定能套出不少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于是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果不其然,听到周观熄在自己这里工作的瞬间,男孩淡琥珀色的双眸倏地亮起,眼珠若有所思地微微一转。
他沉吟片刻,低下头,从肩上的包裹里掏啊掏,腕上的饰品叮铃桄榔地响成一片,最后取出了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纸包。
颜铃有些不舍地用拇指摩挲一下上面固定的细绳,最后拉起周观熄的手,将纸包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这是我阿姐做的核桃脆花饼,花可是每年只开两周的月弥花,很珍贵的。”
男孩淡琥珀色的眸子澄澈透亮:“送给你,谢谢你愿意教我怎么用这些东西。我叫颜铃,你叫什么啊?”
几分钟前还在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现在的这一出光速变脸,便显得格外可疑突兀。
周观熄良久后缓缓道:“周观熄。”
说出名字的瞬间,他也捕捉着颜铃脸上神情的每一帧变化——没有震惊,没有不自然的波动,他完全不知道周观熄的真实身份。
“周观熄。”颜铃点点头,自然坦荡地用直呼起了他的大名,“现在你已经收了我的东西,那咱们就是朋友了,对不对?”
周观熄:“……?”
“那身为朋友,你能不能告诉我,”颜铃循循善诱,步步逼近,身上的饰品也跟着丁玲咣啷地作响,“你们这里的族长,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周观熄眉头一动:“族长?”
“就是你们公司里那个最厉害,权力最大,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人。”颜铃想了想,“好像叫什么大老头?不对,大老八?好像也不对……”
周观熄神色不动地注视着他的脸,良久后吐出三个字:“大老板?”
“对,对。”颜铃眼睛一亮,拍了拍手,“大老板,就是这个词。”
颜铃低下了头。
他将手伸进行囊,摸了摸那个在临行前,父亲交给他的木制方匣。
木匣上的纹路精致,触感冰凉温润,想到里面装着的东西,颜铃的心里顿时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底气。
“你知不知道,你们公司的这个大老板——”
他抬起眼,看向眼前这个相识不过十分钟的男人,坚定地问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如果我想要见他,又该去哪里才能碰得到他呢?”
作者有话说:
铃,咱可是问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