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风这赞赏,在此刻听来,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讽刺。
清漓的喉咙依旧干涩疼痛,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愚弄、被掌控的怒火。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嘲弄,声音虽然沙哑,却努力保持清晰:“隐忍?比不上陈编修你和药王谷的手段厉害。连十几年的哑巴都能治好,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说吧,你千方百计把握骗来天山,到底想干嘛?”
她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表面那层虚伪的平静。
陈长风脸上的笑意淡去了几分,他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空旷的石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并非有意欺瞒于你。只是,若提前告知,郡主还会心甘情愿踏入这九死一生之局吗?”
他看向她,眼神复杂:“至于你的嗓子……从我告诉你清羽公子心疾的真正病因起,你就已经对自己为何不能说话,产生怀疑了吧?”
清漓瞳孔微缩,没有否认。的确,当得知清羽的心疾是人为造成的先天假象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就不可抑制地钻入她的脑海——她的失语,是否也并非天生?
“所以,你才会那么配合地,吃下我后来递给你的每一颗药。”陈长风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清漓心上,“你的判断没错。清羽,确实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最终选择了一种相对直接的方式:“虽然当年下手之人,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清羽。只因……婴孩时期的你,比清羽长得更像男孩儿,虎头虎脑,更为健壮。下手的人,一时搞错了。”
搞错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蕴含着无比残酷的真相。
清漓只觉得一股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颤,几乎站立不稳。她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石壁。
“所以你是说……那本该让清羽变成哑巴的药,阴差阳错,灌进了我的嘴里?”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
当然话是这样说没错啦,虽然她是替清羽受了过,但她却丝毫没有怪罪清羽的意思,有错的是犯罪的人,跟受害者有毛关系。
陈长风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点了点头:“是。等他们现弄错了对象,已然来不及再准备一份哑药送入平南王府。而且,若一对双生子都是哑巴,目标太大,太过巧合,必然会引起精明如林王妃的怀疑,更会给精明的林王妃提供准确的调查方向,既暴露了自己又被林王妃解了毒,那么哑药不是白下了么?”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叙述感:“于是,情急之下,他们选择了另一种更隐蔽、也更恶毒的方式,趁人不备,震伤了尚在襁褓中清羽公子的心脉,伪造成先天心疾的假象。如此一来,一哑一病,既可达到削弱平南王嫡系的目的,又可最大程度扰乱林王妃的调查方向。”
真相如同最锋利的刀刃,血淋淋地剖开在清漓面前。
她终于明白,为何母妃多年来从未放弃寻找名医,除了不甘心,大概她也不相信自己筹备十年才生下的一双儿女,竟都先天有缺吧。
原来这就是皇家吗?他们兄妹二人,从降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权力倾轧下的牺牲品!
“十几年前的事情……”清漓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陈长风,“你为何会知道得如此清楚?甚至连下手之人的心态都了若指掌?!”
陈长风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却也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缓缓道:“我自有我的渠道。至于这渠道究竟是什么……请郡主恕罪,长风如今与郡主的关系,尚未到互相亮出所有底牌的地步。”
底牌?
清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股灭顶的愤怒和寒意中挣扎出来。
是了,眼前这个人,神秘莫测,步步为营,他所知的、所谋的,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底牌不能亮,”她哑然冷哼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那么,就说些你能说的。比如……你到底是谁?费尽心机接近我,布局十年,将我引到这天山绝地,究竟有什么目的?”
关于身世,陈长风似乎并无意隐瞒。他甚至很爽快,仿佛早就等着她问出这个问题。
“我是谁?”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讽的弧度,“郡主不是已经猜到了几分吗?我舅舅林石,并非真正的林家子。他是前太子太傅方承明的庶子,方文渊。”
清漓心中一震,前太子太傅方承明?陈皇后嫡系一脉?
陈长风继续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而我母亲,也并非什么寒门孤女。她本是魏国公府嫡长子、前太子伴读张铮的原配妻,方文渊的嫡姐,方芷柔。”
清漓屏住了呼吸。前太子太傅的嫡女!魏国公府的前儿媳!这身份……
“当年方家获罪,成年男丁尽数问斩。所有女眷和未成年男丁流放三千里。当年我的外祖父向你的外祖父——林老公爷求助,求他暗中保下当时年仅十岁的庶子方文渊。后来在流放途中,林老公爷让我舅舅假死脱身,又为他伪造了‘林石’这个身份,这才有了后来的状元林石和冷面御史林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