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城的风似乎在魔教四大护法入城的那一刻起就变得粘稠了起来。
往日里这里的空气中飘荡着的是酒香与豪气,而如今却仿佛掺杂了沙砾,吸入肺腑,皆是令人心悸的燥意。
街头巷尾,无论是佩刀的游侠,还是持剑的门徒,说话都压低了嗓门,眼神中透着一股子惊弓之鸟般的警惕。
因为谁都知道,那四位魔教护法住进了城南,就像是四头猛虎卧在了家门口,稍有风吹草动便是血溅五步。
然而就在这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之际,一股浩荡的清气却自东方而来。
正午时分,日头正烈。
城东的大道之上并未扬起半点尘土。一行身着青色道袍的身影如同山间流淌的清泉缓缓汇入这浑浊的英雄城。
数十名武当弟子背负长剑,步伐整齐划一。
他们每一步落下都似乎暗合某种韵律,呼吸绵长,行走间衣袂飘飘,竟给人一种“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出尘之感。
走在最前面的并非是什么须皆白的长老,而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面容清癯,神色淡然。
与身后那些锋芒隐现的师弟们不同,他整个人看起来毫无棱角,就像是一块温润的古玉,又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
风吹过他的衣摆,却吹不动他的丝,仿佛连周遭的气流到了他身边都变得驯服了起来。
此人正是武当徒,昔日的“剑痴”,如今已悟得太极真意的宋锦书。
城门口慕容问天早已率众等候。
方少白看到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眼中顿时迸出掩饰不住的喜色,若非碍于盟主在侧,恐怕早已冲上前去。
慕容问天眼角微微一缩。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宋锦书如今的深浅,那是一种返璞归真,不滞于物的境界。
“宋贤侄!”
慕容问天脸上瞬间堆起了那标志性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
“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啊!本座听闻贤侄在武当闭关苦修,如今一见果然是道韵天成,已有宗师气象!静玄真人后继有人,实乃我正道之幸!”
面对这位名满天下的武林盟主,宋锦书停下脚步。
他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丝毫倨傲。只是双手结了一个道门的子午印,微微躬身,行礼如仪:
“武当宋锦书,见过慕容盟主。家师正如闲云野鹤,闭关参悟天道,特命晚辈代为赴这金顶之约,晚辈年轻识浅,此番前来还望盟主多多提点。”
他的声音不大,却中正平和,清晰地送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让人听了便觉心神安宁,仿佛连空气中的燥热都被抚平了几分。
慕容问天目光微闪,上前一步极为亲热地想要去拉宋锦书的手臂:“贤侄太见外了!你能来,便是给足了本座面子,来来来,本座早已命人在内院收拾好了最清幽的‘养心阁’,贤侄一路舟车劳顿,快快随本座入庄歇息!”
这一番话说得极有技巧更是给足了面子。
然而,就在慕容问天的手掌即将触碰到宋锦书衣袖的瞬间。
宋锦书的身形仿佛被微风吹动的柳絮,若有若无地向后飘了半寸。
这半寸恰到好处,既避开了慕容问天的“亲近”,又不显得突兀失礼。
“盟主厚爱,晚辈心领了。”
宋锦书神色不变,语气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是晚辈是个喜静之人,内院贵客云集,事务繁忙,晚辈怕是住不惯,也恐扰了盟主清净。况且……”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越过重重人群,看向了站在慕容问天身后的方少白,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属于年轻人的、真实的暖意:
“晚辈与少白兄,还有上官兄、萧兄他们几位几位生死之交许久未见,心中甚是挂念,不知盟主可否行个方便,将晚辈与众师弟也一并安排在客院?也好让我们兄弟几人剪烛西窗,叙叙旧情。”
此言一出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在场的江湖豪杰谁不知道宋锦书口中的“好友”是谁?
慕容问天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瞬。
他本想借此机会将武当派与上官逸隔离开来。
却没想到这宋锦书看似温吞如水,实则心如磐石,一见面就旗帜鲜明地站了队。
这是在告诉全天下人:武当派是站在上官逸这边的。
方少白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心中大定,连忙上前一步适时地开口道:“师父,徒儿与宋兄确实许久未见,客院那边西厢房正好空置,环境清幽,倒也适合武当派的师兄们清修,不如就由徒儿带路领宋兄过去?”
慕容问天看了一眼方少白,又看了一眼神色坚定的宋锦书,心中暗骂一声,但面上却笑得更加爽朗:
“哈哈哈!原来如此!你们年轻人感情深厚,倒是本座疏忽了,既然贤侄坚持,本座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少白,带宋少侠去客院,一应供应按最高规格,切不可怠慢了贵客!”
“多谢盟主成全。”宋锦书再次行礼,随后对着方少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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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少白的引路下,那群沉默如山的武当弟子穿过人群朝着山庄走去。
看着宋锦书离去的背影,慕容问天负在身后的双手指节微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