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外祖祖为什么要说谢谢呀?
马车颠簸中,小花整张脸贴在车窗上,鼻尖压得通红。京城最后一角城楼在夕阳下渐行渐远,远郊传来的柳笛声一声比一声飘忽。
林晚星轻轻把女儿散乱的碎别到耳后,心头却沉甸甸的。祖父残魂作揖道谢的那一幕,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因为外祖祖知道,小花和石头会替娘去看更远的风景。她柔声答道,在女儿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车轮碾过官道的碎石,出规律的声响。周景玄靠在车厢另一侧,肩头厚厚的白纱仍渗着血迹。他脸色苍白,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没想到我查了十年灵泉,最后真相竟是这般
林晚星瞪了他一眼,示意孩子们还在。周景玄会意地抿住嘴唇,闭目养神。
十日后,江南的柔风终于拂面而来。
与北方的苍凉截然不同,三月的江南宛如一幅水粉画。柳絮轻黏黛瓦,乌篷船划过石桥,连空气都透着湿润的甜香。
马车驶入一条窄巷,青石板路湿漉漉的,两侧迎春花明艳动人。
娘!船!桥!花!小花兴奋地指着窗外每一个新鲜景致。
小石头却始终绷着小脸,双手紧紧护着怀里的小包袱――那里装着碎成两半的九龙佩。这孩子固执地认为,只要玉佩还在,就能护住娘亲不被的污名压垮。
巷尾,一座临水老宅静静伫立。白墙黛瓦,马头墙高耸,二字虽已斑驳,却仍透着昔日的威仪。
大小姐!
一位拄着紫檀拐杖的老人颤巍巍地迎上前,在看到林晚星的瞬间,他佝偻的脊背猛地挺直,随即跪倒在地。
老奴终于把您等回来了!
福伯枯瘦的手紧紧攥住她的裙摆,老泪纵横。林晚星慌忙俯身搀扶,老人却颤巍巍地展开一幅绢本画像。
画中少女凤冠霞帔,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唇边梨涡浅笑,温柔胜过江南春水。
这是您生母林婉初,林家真正的嫡脉。福伯用袖口拭泪,二十年前,老爷算出您命带,才将刚满月的您送去北地旁支寄养。谁知终究躲不过。
林晚星指尖微颤,心乱如麻。原主记忆里那个病弱的北方妇人,竟不是生母?五岁时咳血而亡的母亲,竟是为了保全她而假死脱身?
她深吸一口气,搀扶老人进门:福伯,我们进去细说。
正堂一尘不染,供桌上的自鸣钟仍在滴答作响,仿佛主人只是临时出门。
福伯点燃墙角的琉璃荷花灯,三瓣交叠的灯罩在墙上投下莲影――正是医书上那个神秘符号。
书房暗格中取出的《林氏正谱》,扉页朱砂小字触目惊心:
【灵泉认主,每代仅一人。主生则泉生,主亡则泉枯。若主人心术不正,泉反噬之,天下共诛。】
族谱被一条红绫隔开:左侧标注林仲鹤,旁系,迁北地;右侧赫然写着嫡系林婉初,女,一子一女,子早夭,女林晚星。名字下方,三莲符号红得刺目。
林晚星的指尖抚过那个符号,耳中嗡嗡作响。原来她并非误入此世的孤魂,而是灵泉选定的正统继承人。
我母亲现在何处?她声音紧。
福伯再次跪倒,以额触地:大小姐恕罪!当年老爷为引开皇族眼线,带着假孕的夫人连夜东渡,至今杳无音信。
林晚星闭了闭眼,刚萌芽的孺慕之情被现实狠狠掐灭。再睁眼时,眸光已恢复清明:先起来。如今灵泉在我手中,祸事也随我而来。祖父可曾留下克制之法?
福伯拭泪起身,引众人穿过回廊,停在一口枯井前。井口铁栅缠绕着褪色的朱砂符纸,肃杀之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