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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第1页)

沈思明如今住的院子也不大,却要比越山岭这里精致许多,房屋也多几间,不然他也无法收留薛光庭和刘贡生常住。

沈思明用拇指蹭着扶手上的斑驳痕迹,越山岭入仕十数年,竟还住得这样简陋。

太阳还没全落,屋中就黑下来。端点心的小郎又进来,把各处的灯点上。

沈思明叫住他,问他越将军什么时候回。

小郎回道还早呢,又问:“我娘问郎君要不要摆饭。”

被他一提醒,沈思明才发觉再留下去,就到了吃晚饭的时辰。可他还没见到越山岭,这时离开,难道要明日再来吗?

沈思明决定再等等,他告诉那小郎不必为他准备餐食。

话是这么说,到了用饭的时候,周庄去汇园订了四菜一汤送来。

沈思明这下再也坐不住,时不时开门看看夜色,焦急地在屋中踱来踱去。

亥初的更鼓敲过,沈思明终于等到他要等的人。

“周庄说你等了有些时候,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没派人去南衙叫我。”越山岭身上还穿着公服,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沈思明面前。

真见到越山岭,沈思明反而想退缩。想到好友还在狱中受苦,他深吸口气,有些艰涩地开口求道:“薛光庭进了刑部大牢,你可有办法能帮一帮他?”

越山岭没料到沈思明是为了薛光庭而来,他有些意外地看向沈思明,见他紧抿着唇,眼神决绝,仿佛在做一件舍身取义的英勇壮举。

越山岭感到好笑,他这个弟弟,性格执拗,在他面前最要强,现下要舍下脸面来求他,依旧说不出几句软话。

可惜这件事越山没法答应,只能告诉沈思明:“我帮不了。”

沈思明一时没明白越山岭怎么会帮不了:“你在朝为官多年,总有些门路,薛光庭一定是被冤枉的,我可以向你保证。”

“则睿,”越山岭打断他,“我不能帮。”

接连被拒绝,沈思明有些着急:“你是因为我才不愿意帮他吗?我知道你对我有不满,可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与

薛光庭无关。要是你不想出面,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可以自己去做。”

越山岭平静地看着沈思明急切地恳求,等他说完才回道:“春闱在即,你好好读书备考,外面的事就不要管了。”

说着他便往外走:“已经宵禁,我叫周庄拿上我的鱼符送你回去。”

沈思明一步上前扯住越山岭,一狠心直接跪在他面前:“以往的事都是我的错,你怨我,要打要骂都可,我只求你能听我说完。”

越山岭被沈思明突如其来的动作唬得后退半步,伸手抓住沈思明的胳膊就要拉他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不管有什么话都先起来说。”

沈思明手上用力,抵抗着越山岭的拉扯,大声哀求:“薛光庭的文章我看过的,他才华横溢、人品高洁,他会是个正清廉明的好官。”

他不断扯开越山岭拉他起来的手,身子放沉,两只膝盖生根一般死死压在石砖上:“他本该成为辅政的明臣,却因人诬告遭受牢狱之灾、断送仕途,实在令人寒心。刑名律令乃明是断非之准绳,如今证据全无,怎能未审先押,此举置律法于何处?”

沈思明一介书生,哪里比得上常年用武之人的力气,越山岭加重力道,直接将沈思明从地上拽起来。

“沈思明!”

沈思明尚在挣扎,忽得一道低吼传来,他停了动作,抬眼看向越山岭。

他已经很久没从越山岭口中听过自己的名字,自越山岭戍边后,再相见时,对方总会浅笑着唤他一声“则睿”。

越山岭对着呆愣的沈思明叹气,低声解释:“我不是不愿,是不能帮。”

这次沈思明终于觉出“不愿”和“不能”之间的微妙差别。

“为什么不能?”他问道。

越山岭松开攥着沈思明的手,斟酌着词语。

他觉得有些话是需要与沈思明说明白的:“你真以为薛光庭是因那两桩故弄玄虚的案子入狱吗?他是因圣人与王氏的纷争入狱的,这种事你掺和下去只会引火烧身。”

沈思明知道圣人和世家矛盾重重,也知道薛光庭弹劾王家,可他没想到薛光庭会成为皇帝与世家斗法的牺牲品,他不可置信地质问道:“朝堂纷争,怎能以无辜之人的性命做筏?”

越山岭一把按住沈思明肩膀,瞪他一眼示意他噤声,压低声音劝他:“你也读过史书,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沈思明自然是读过史书,此刻他却痛恨自己读过史书,正因为他读过,他才更清醒地明白,越山岭所言非虚。

他双目失神,摇摇晃晃地后退,魂不守舍地在屋中挪动,自言自语:“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忽然他仿佛想到什么,猛地转身奔向越山岭,急切地抓住越山岭的双臂,睁大的眼睛里满是孤注一掷的兴奋:“他的案子还没判,如果能证明他是被冤枉的,只要能证明他是被冤枉的,圣人也不能罔顾律法。”

“对,是这样。”沈思明的话不知是说给越山岭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我得去找证据,有证据就能翻案,就能证明他的清白。”

睦王都识趣地闭门自省,他却不肯罢休。皇权争斗,一但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越山岭不能看着沈思明走自己的老路:“则睿,你年纪也不小了,别任性。”

沈思明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他疑惑地看着越山岭,满脸不解:“明明有办法为何不试,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好友被冤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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