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杯莹白,映着灯火。
他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平静地扫过满脸“忠愤”的父亲宇文化及,又落在因激动和恐惧而脸色惨白的刘文静身上。
他的目光冰冷,无波无澜,却带着一种沉重的、让人透不过气的威压。
阁内落针可闻。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平稳,没有丝毫起伏,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敲在每个人心上——
“刘洗马忧心国事,份属当然。”这七个字,是对刘文静开头“忧心”态度的冷淡定性,不褒不贬。
“军械流散,非同小可。箭矢编号,确出自军器监库档。”
宇文成都直指核心问题性质,又扔出无可辩驳的事实,刘文静眼神剧颤!
“然,”宇文成都话锋陡然转折,那一个字重如千钧——
“入库有册,出库有凭,流转有责。任何衙门若有监管失职,查明追责便是。”
他目光转向杨广,语气带上了一种基于共同认知的逻辑力量——
“殿下,追查之法,在于由器及人,循踪溯源,人赃物证皆能闭合勾连,方成定谳。而非臆测,更非流言所能动摇国本。”
这番话,逻辑严密,滴水不漏!
他没有提东宫,没有提太子,却隐晦的强调了“任何衙门”,而且特别指出“最终定论在于人证物证闭环”。
既表明了追查的决心和必要性,堵住了想借“流言伤国本”阻挠查案的嘴,又巧妙地避开了直接点明东宫这个火药桶,将事件还原到纯粹的“军械追查”层面。
更重要的是,那句“非臆测,更非流言所能动摇国本”,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一记打在那些急于煽动借机倾轧的人脸上,一记也重重地打在了宇文化及“迫切嫁祸”的盘算之上!
最后和杨广交谈,更是将这番公对公、国对国的言,巧妙地拉回到了他和杨广作为知己共同维护公理的层面上,显得立场然而充满力量。
宇文化及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放在膝上的拳头猛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死死盯着儿子的侧脸,眼中的怒意如同即将喷的火山!
杨广眼中却是异彩连连,他不是不知道宇文化及的图谋和刘文静的用心。
方才的“流言”试探,他心中也早有防备。
但宇文成都这番回应的气度、立场和手腕,远他意料。
不卑不亢,不偏不倚,既打掉了嫁祸的火把,又用“动摇国本”四字镇住了场子,更维护了法度的尊严。
这完全契合杨广心中理想的重臣风范!
他是想要夺嫡,拿下太子之位,但也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
反倒是宇文化及一直在他身边出谋划策,操之过急。
今天这一番话,杨广猜想宇文成都是觉得此时对太子动手还为时过早,时机未到,他们都需要沉稳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