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在一片刺骨寂静中睁开双眼。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此刻沉静无波,再也看不见昨夜的狂乱血丝与火焰,只有一种冷玉般的清明与淡漠,如同覆盖了万年不化的冰雪。
身体的剧痛像是沉睡的火山,被厚重的冰层覆盖,只剩下沉重的余烬感和宿醉后的冰冷钝痛在骨髓深处隐隐作祟。
他的意识回归的瞬间,便是对自身状态的精密感知和昨夜失控片段的冰冷审视。
剑眉微蹙,昨晚狂饮、剧痛、暴怒质问、以及那最后一刻几乎失控的强取……冰冷的画面在脑海中快闪过,最后定格在那张近在咫尺、写满惊惶与倔强的苍白小脸上。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身边——然后定住。
在冰冷的床沿边,一个纤细的身影以极其不舒服的姿态深睡着。
杨雪霁侧着身子,额头抵着坚硬的木沿,一小片肌肤微微泛红。
鸦羽般的长睫在眼睑下方投下深重的阴影,嘴唇因疲累而失去血色,微微干裂。
一夜的守护让她髻早已松散,几缕墨黑的丝狼狈地粘在汗湿的鬓角和白皙的颈侧。
最刺眼的是她露在外面的手背上那片红痕,显然是昨夜被滚烫药汁灼伤的印记。
衣襟袖口沾满了药渍和污迹,整个人透着一股被风霜碾过的、令人窒息的疲惫脆弱。
她身上那件单薄的衣衫根本不足以抵抗清晨的凉意,身体在无意识的睡梦中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在寻求一丝温暖。
宇文成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同冰铸的刻刀,没有一丝波澜,却似乎将每一分狼狈与付出都清晰地刻印下来。
长久,没有任何动作,亦没有任何声响。
然后——
他极其缓慢、极其安静地坐起身。
高大的身躯带着伤后特有的沉重,动作却精准流畅,无声无息。
他没有立刻下床,而是侧过身,目光依旧垂落在那个蜷缩在冰冷床沿熟睡的身影上。
他伸出手——
骨节分明、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了极短暂的一瞬。指腹似乎要擦过她眼下那片疲惫的青黑,却在距离肌肤毫厘之处骤然停住。
那停顿仿佛凝固了时间和空间,有什么更深沉的东西在那冰冷的眸底一闪即逝,快得无法捕捉。
那只手最终落向的,是她单薄肩膀上的锦被一角。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以一种与他平日形象截然不符的、甚至是难以想象的细致动作,拈起那柔软厚实的锦被一角,微微用力——然后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覆在了她蜷缩着的身子上。
被子无声地落下,暖意包裹住她的肩背和手臂。
整个过程,没有惊起一丝尘埃,没有出一点声响。
覆盖的动作完成后,他的手收回,目光却在那张疲惫的睡颜上又停留了一息。
宇文成都面无表情地下了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面上,没有出任何声音。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床榻,任由清冷的晨光勾勒出他挺拔如松却也透着无形冷冽的身形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