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帝王的无情,更恨自己的无力,连最心爱的人都无法护其周全。
而一门之隔的“金丝囚笼”内,杨雪霁擦干眼泪,将宸儿紧紧抱在怀里。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必须更加坚强。
为了孩子,也为了那个在外面为她承受着巨大压力的男人。
这场南巡,已彻底变成了一场精心布置的棋局,而她和未出世的孩子,成了棋局中最重要,也最无奈的棋子。
平静的运河水面下,暗流汹涌,已化为惊涛。
杨雪霁被“请”入御舟旁特设舱室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龙舟上层圈子里引起了隐秘的波澜。
众人表面上噤若寒蝉,私下里却各有揣测。
皇帝此举,恩威难辨,但将大将军夫人置于如此“亲密”的监护之下,其牵制之意,昭然若揭。
宇文成都依旧每日忙碌于军务,巡视防线,处理各地传来的军报。
他神色冷峻,行事果决,仿佛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但只有他最亲近的副将才能察觉到,将军的眼神比以往更加锐利深沉,周身的气场也愈凛冽,如同即将出鞘的寒刃,令人不敢直视。
他不再试图去求见皇帝,也不再要求见杨雪霁,只是将所有的焦灼与怒火,都压抑在了冰冷的面具之下。
而被“保护”起来的杨雪霁,则过起了另一种生活。
她的新居所确实奢华舒适,饮食起居皆有专人精心伺候,太医每日定时请脉,确保龙裔万无一失。
皇帝杨广偶尔会过来探望,言辞关切,俨然一位体贴入微的兄长。
但每一次探望,舱门外侍立的影煞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以及室内宫女那看似恭顺实则寸步不离的“陪伴”,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真实的处境——她是一只被折翼囚于金笼的雀鸟。
最初的震惊、悲伤与委屈过后,杨雪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哭泣和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让自己和腹中的孩子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她开始积极配合太医的调理,努力进食,在有限的舱室内缓步活动,保持体力。
她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宸儿身上,陪他玩耍,教他认字,用孩子的天真无邪来驱散心头的阴霾。
她不能垮掉,为了孩子,也为了在外面独自承受压力的夫君。
夜深人静时,她会抱着宸儿,站在那扇可以望见运河夜景,却无法踏出的舷窗边。
她知道,宇文成都的指挥船通常行驶在舰队的最前方。
每当看到那艘悬挂着宇文帅旗的船只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时,她的心才会感到一丝微弱的安定。
她相信他,如同相信自己。
她知道他此刻的沉默,并非屈服,而是在积蓄力量,在寻找破局之法。
这日,杨广又来探望,还带来了几件精巧的江南孩童玩具给宸儿。
闲话几句后,杨广状似无意地提起:“成都近日军务繁忙,屡立战功,有他坐镇,朕心甚安。只是苦了你了,孕期还要独居于此。”
杨雪霁垂下眼睑,语气平静无波:“皇兄言重了。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妹的本分。成都身为臣子,自当为陛下效忠。我们夫妇一体,皆愿陛下江山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