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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丹剑疑云（第1页）

清晨的瑶光峰，万籁俱寂，唯有山间缭绕的乳白色薄雾缓缓流淌，如同仙人遗落的素纱。峰峦叠翠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洗剑池碧绿如翡的池面氤氲着淡淡的灵雾，寒气袭人却又蕴含着精纯的天地灵气。

岁岁一袭素衣，静立于洗剑池畔的青石上。她双目微阖，周身有极淡的、近乎无形的剑气流转，与池水中蕴含的千年剑意隐隐共鸣。经过昨日那场与心魔交织的突破，她感觉体内灵力奔流如溪，比往日更加温顺流畅，意念所至，灵力便瞬息而至。更重要的是，她对自身那颗琉璃剑心的感悟，更深了一层。那不再仅仅是一种天赋，更像是一位沉默的导师，在她心神沉静时，于识海中演化着玄妙的剑理，让她对“无形剑体”的奥义有了新的理解。

然而，这份突破带来的喜悦，并未能完全驱散心底深处的一丝阴霾。经脉中那曾被驱除的诡异侵蚀之力，如同噩梦残留的阴影，偶尔还会在灵力运转至某些细微窍穴时，带来一丝几不可察的滞涩。

正当她试图捕捉那丝滞涩的根源时，一阵清风拂过，带着淡淡的冷梅幽香。四师姐白露的身影，如同从雾中凝结而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白露依旧是一身清冷气质，但今日，她那如画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罕见的凝重。

“小师妹，你的修为巩固得如何？”白露的声音依旧清越，却少了几分平日的淡然。

岁岁收敛气息，睁开眼，眸中清澈映着池光：“四师姐，已无大碍，灵力运转顺畅了许多。只是……”她微微蹙眉，“那侵蚀之力虽已驱除，但偶尔仍有异感，难以尽除。”

白露闻言，眼神更沉了几分。她抬手，指尖凝聚一点灵光，轻轻点在岁岁腕脉之上，仔细探查片刻后收回。“果然如此。”她轻叹一声，“我连日翻阅峰内古籍，又去藏经阁查询秘卷，终于确认了你之前所中之物的来历。”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岁岁：“此物名为‘蚀灵散’。无色无味，非毒非蛊，而是以一种极为阴损的手法炼制，能混入灵气或丹药之中，无声无息地侵入修士经脉，缓慢侵蚀灵力本源，损毁道基。其过程极其隐蔽，中毒初期几乎无法察觉，待到现时，往往根基已损，回天乏术。”

岁岁心中猛地一凛，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蚀灵散！这名字本身就带着一股腐朽与恶毒的气息。她回想起当初在玉衡峰，江独明那看似关切实则包藏祸心的“指点”，以及那些经由他手或是他暗示下服用的“辅助修炼”的丹药……原来从那么早开始，阴谋的网就已经向她撒开。

“若非你身具剑心，灵觉远同阶，对自身状态洞察入微，恐怕……”白露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语中的后果让岁岁不寒而栗。若未能及时现，她不仅修为难以寸进，更可能道基尽毁，沦为废人，届时那琉璃剑心，恐怕也保不住。

“而且，”白露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我结合古籍中关于掠夺天赋的几种禁忌秘法推断，江独明当初，恐怕并非单纯想掠夺你的剑心。那种粗暴的掠夺，成功率低且隐患极大。他更可能……是想用某种早已失传的邪门秘法，将你的剑心完整地‘嫁接’给另一个人！”

“嫁接？”岁岁瞳孔骤缩。这个词让她感到一种生理性的厌恶。她的剑心，自诞生便与她性命交修，是她道途的根本，如今竟被人视作可以随意移植的“物件”？

“没错。”白露语气森寒，“寻找一个合适的‘容器’，再以秘法辅以诸多邪异材料，将你的剑心剥离、转移。此法成功率或许更高，但过程……对被嫁接者而言，无异于抽魂炼魄，痛苦至极。”她看着岁岁瞬间苍白的脸，补充道，“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之前只是缓慢侵蚀你的根基，而非直接下重手——他需要你的剑心保持‘活性’，直至嫁接的那一刻。”

寒意瞬间浸透了岁岁的四肢百骸。原来，她从始至终，在江独明乃至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眼中，都只是一个为他人准备的“药引”？

就在这时，旁边一株古松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轻轻扭动，一道瘦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分离而出。六师兄飞星依旧是那副没什么正行的样子，嘴角似乎还叼着根草茎，但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眸子里，此刻却闪烁着锐利如鹰隼的光芒。

“嘿，小师妹，四师姐，聊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飞星笑嘻嘻地凑过来，但下一句话就让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我这边顺着幻魔草的线索往下挖，可是挖出了点不得了的东西。”

他收敛了笑容，低声道：“幻魔草的流入，绝非玉衡峰一家之事。我查了近半年来各峰的物资流动记录，现牛金峰、鬼金峰，近期都大量采购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尤其是鬼金峰，他们以炼制守山法器为名，采购了远常规数量的‘幽冥铁’、‘蚀魂木’，还有……大量炼制‘锁魂钉’的核心辅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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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魂钉？”岁岁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剑盟明令禁止炼制、被视为极度阴毒的法器，专门针对修士元神，一旦被其钉住，轻则元神受创记忆受损，重则魂飞魄散，甚至可能被炼制成听人摆布的行尸走肉！

“不止如此。”一个沉稳厚重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知何时，大师兄墨渊也已来到洗剑池边，他高大的身影仿佛一座山岳，带来了令人心安的压迫感，但此刻他的脸色同样凝重。“执法殿最近接连收到数起弟子离奇失踪的报案，这些弟子修为多在筑基中期到金丹初期，失踪地点都集中在娄金峰所管辖的西南边境区域，那里毗邻万妖山脉，情况复杂。”

墨渊的目光扫过三人，一字一句道：“我亲自去查探过两处现场，处理得很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打斗痕迹。但是……”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在以秘法反复探查后，我感知到了极其微弱的、但绝不属于我剑盟正道功法的……魔气残留！”

蚀灵散、剑心嫁接、幻魔草、锁魂钉、弟子失踪、魔气残留……一条条原本看似孤立的线索，在此刻骤然交织，勾勒出一张模糊而巨大的阴谋之网。网的中心似乎指向江独明，但网的边缘，却已蔓延至牛金、鬼金、娄金数峰，甚至可能牵扯到早已被正道视为死敌的魔族！

一股沉重的压力笼罩在几人心头。这绝非江独明一人贪图剑心所能掀起的风浪，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势力庞大、图谋甚深的组织，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针对岁岁一人，而是要动摇整个剑盟的根基！

为了进一步探寻蚀灵散的线索，岁岁决定前往柳土峰，参加那里每月一次的“丹剑小会”。柳土峰在剑盟中地位特殊，以培育灵药、丹剑双修而闻名。峰内弟子不仅精研剑道，更擅长以草木精华淬炼剑意，甚至能将自身剑意化为丹火，炼制出拥有种种神异效果的“剑丹”。

在青鸾的清鸣声中，岁岁乘着它降落在柳土峰。甫一踏入峰内，便感到一股与瑶光峰截然不同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各种灵植仙葩争奇斗艳，而在那馥郁的香气之中，又隐隐夹杂着无数道或凌厉、或柔和、或炽热、或森寒的剑气。药香与剑气在这里奇异地融合，形成一种独特的修炼氛围。

丹剑小会设在柳土峰最大的广场——“百草剑坪”之上。此刻，剑坪上人头攒动，各峰弟子皆有前来，或交换丹药，或切磋剑技，或交流丹剑心得，热闹非凡。

岁岁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瑶光峰亲传弟子、身具琉璃剑心的名号，在经过玉衡峰事件后，早已传遍剑盟。她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羡慕，有审视，或许……也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恶意。青鸾高傲地昂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神骏的姿态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小会的重头戏之一，是柳土峰展示新研制的丹药。此刻，一位柳土峰的长老正在台上，向众人展示一种碧绿如玉、表面有天然木纹光泽的丹药。

“此乃我峰新近炼成的‘青木剑丹’，”长老声音洪亮，带着自豪，“取百年青木之精，辅以七种木系灵草，以‘乙木剑火’淬炼而成。服用之后，可在三个时辰内，大幅提升木系剑诀的威力与恢复度，对修炼木系剑意亦有裨益。”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赞叹之声。木系功法在剑盟中修炼者众多，此丹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各峰弟子纷纷上前，欲以贡献点或材料兑换。

岁岁也凝神望去，她的琉璃剑心对于气息的感知远常人。初时，她也只觉得那丹药生机勃勃，木灵之气充沛。但当她静心凝神，以剑心细细感应时，却敏锐地捕捉到，在那浓郁的青木生机之下，隐藏着一丝极淡、极隐晦的阴寒气息。

这丝阴寒，并非丹药本身所需的平衡之力，反而像是一种外来之物，如同美玉中的瑕疵，悄然侵蚀着丹药的纯粹。其性质，与四师姐白露描述的蚀灵散，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这青木剑丹中的阴寒之气更为隐蔽，若非她对蚀灵散有过切身体会，且身具剑心，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她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好奇观摩的模样。她暗中留意着丹药的分配流向。大部分青木剑丹都被各峰弟子正常兑换取走，但有一小部分，约莫十数瓶，被单独放置在一边，玉瓶上标记着一个特殊的符文。

不久，几名身着鬼金峰服饰的弟子走了过来，为一人与柳土峰的执事弟子低声交谈几句，便取走了那些标记着特殊符文的玉瓶，交割的过程显得颇为熟稔，显然并非第一次。

“鬼金峰……”岁岁心中默念，飞星师兄的情报立刻浮上心头。他们大量采购锁魂钉材料，如今又来取这内藏阴寒气息的“特供”青木剑丹，这两者之间，必定存在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