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惯有的嘲讽,此刻却无比真实。
“沈昭月,你便是成了江洋大盗,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哥哥,沈家就永远是你的家。”
“爹娘若知道他们的月儿这些年不是吃苦,而是学了一身本事,不知该心疼还是该骄傲。”
沈昭月眼眶一热,险些落泪。
“只是,”
沈砚话锋一转,神色凝重起来,“你这身份,太子可知晓?”
“昨夜东宫可有人接应你?”
“你受伤归来,他可曾为难你?”
他想起方才在紫宸殿,太子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和沉稳的态度,一个念头猛地窜起,“他腿疾痊愈之事,你可知情?”
沈昭月一怔,点了点头:“昨夜……是他救了我。”
“他的腿,是为了麻痹周后一党,故意伪装的。”
沈砚闭了闭眼,果然如此。
所有疑点瞬间贯通——太子为何突然答应娶月儿,为何对月儿“风寒”之事处理得如此镇定,为何东宫防卫隐隐有变……
“他倒是演得一出生死情深的好戏。”
沈砚冷笑一声,语气却复杂,“月儿,你既选择告诉他,便是信他。”
“哥哥只问你一句,此人,可值得你托付?”
“东宫这潭浑水,你可想清楚了要蹚?”
沈昭月目光坚定:“哥哥,我的仇,与他的仇,本就系在一处。”
“斩月楼之祸,幕后黑手直指周后。”
“老头当年捡到我时,便疑心我身世丢失与宫中贵人有关。”
“如今看来,只怕当年逆王叛乱,周家与逆王早有勾结。”
“害先皇后,弃我于乱局,皆是其中一环。”
“我与他,早已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顿了顿,声音低柔却有力,“况且……他待我,是真心的。”
沈砚凝视妹妹片刻,终是又叹了口气:“罢了。”
“你自小就有主意。”
“只是记住,无论何时,沈家是你的退路,哥哥是你的靠山。”
他站起身,“你伤势究竟如何?”
“后日回门,可能走动?”
“外伤不重,内息调养两日便无碍。”
“回门……应该可以。”沈昭月道。
“那就好。”
沈砚理了理衣袖,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你好生休息,我该去‘谢过’太子殿下的‘照拂’了。”
他转身出了内室,脸上那点温情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萧景宸并未在紫宸殿偏殿等候。
沈砚由内侍引着,一路行至东宫后苑一处僻静的水榭。
水榭临湖,冬日水面结着薄冰,映着惨淡的天光。
然后,沈砚看到了那个立于水榭栏杆边的身影。
不再是轮椅上的沉寂病弱,而是长身玉立,挺拔如松。
玄色金纹的常服被寒风吹得衣袂微动,仅仅是背影,便已透出久居上位的威仪与深不可测。
沈砚脚步未停,径直走到他身后三步处,停下,拱手,语气平静无波:“臣,参见太子殿下。”
萧景宸缓缓转身。
没了轮椅的遮挡,没了刻意伪装的病气,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凤目深邃,锋芒内敛,却又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沈少卿不必多礼。”萧景宸抬手虚扶,“此处并无外人。”
沈砚直起身,目光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果然不出我所料,殿下腿疾已然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