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何崇山的江湖(一)闯江湖的……
“小山,你来。”师父在朝他招手,“你看善字,看到了什麽?”
他挪着脚尖,心不在焉从浮土上掠过:“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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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何崇山。十一岁离家,只为流浪。
人活着,当然要去江湖闯一闯,成天琢磨死的书画有什麽用?况且族里有一个表兄高中状元丶光耀门楣就够了,我的话。。。。。。就放过我吧。
正巧我闯入江湖的时候,时局还没大乱,那时的大侠接的也都是替人找猫寻狗的单子,不见血的时候心情好,也会平和地和我这个小屁孩说闲话。
“小山,你希望江湖是什麽样的?”
“行色匆匆,刀剑缭乱,杀人便走,有酒就留。。。。。。要穿着飘逸的衣裳,走和飞的时候都有风声,白天也要带面罩和蓑帽。”
“那是乱世的做法,和戏班子里的装束。”
大侠拈了拈他粗陋的麻衣,轻呵了声,把酒坛拎起倒灌,透明的酒液就从他嘴角流下,没入不太干净的脖颈里。
我努力不让自己表情异常,打探有没有和他不一样的大侠——那种真正会摘叶飞花丶十步杀一人的。
他说有,那是钻研奇巧淫技的贵人和土匪。
我就不理他了,甚至觉得他酒气熏人,原先想尝试的念头也消散了。我想,至少不要和他这样的假大侠一起喝酒。
外面在下雨,我不管不顾地挑伞出去了。
他也没拦。
我听说青山派在招弟子,也就去了。走了三天,两边大小脚趾的水泡破了,走不了路,就搭了牛车。所以我抵达山门时,浑身都是牛粪味。
穿着白底蓝云纹弟子服的小童用眼梢刮我,掩鼻作呕。我自己虽也觉得难闻,经他这样挖苦也不由火了几分,但还压着心火问他:“新弟子何处入门参试?”
他嘴唇一缩,短笑了声,把门砰上了。
身後也有路人笑我。
我气不过,用剑砍了他们门前石狮子的牙,把里头的石球拿走了。
事是当着一干路人面做的,果然第二天青山派就有人来揍我。
我原以为他们正统门派的,比我这去武馆偷师的小儿厉害许多,不想来的也是些虾兵蟹将。那天我跑不动了,回神格挡,十招之内,竟然将那弟子的剑缴了!我和她俱是大惊,她讪讪问我师从何处。
我答,天地为师,浑然自成!
她神情像被震住了,但这话是我从武馆师父那儿偷的,虽然哪里用得不对呢?
剑我还给她了,她不打我了,和我坐在山崖边,两个孩子脸都绷得发白,谁也不肯露怯。她说:“青山派也就那样。一半都是捐资来玩儿的富家子弟,还有一半,不是大师父底下几个亲近徒弟的,都是仆人,给大少爷们端茶送水取乐的。”
我知道,她是说她在给青山派做仆人。
她见我不说话,又说:“像你我这样一心向武的反而受排挤。”
我高深莫测地短笑,并没告诉她我也只是想进青山派玩一圈。
什麽东西,一旦受压迫地学起来,都是折磨人的。
我送给她一枝花,想着跟她道不同,以後也就不能这样说话了。
後来她回去,兴许挨了罚,换了个二十多岁的山羊须来追我。青山派也不嫌丢人,以大欺小,就为了让我还个破石头。
我从泥地上掘起块茅石,扔给山羊须,他闪躲不及,衣上印了个粪点,一下变成了愤怒的老山羊,要用角来撞我。
我照样和他过了两招,但这回到第三式就将剑脱手的成了我。
他狠揍了我顿,逼我给他洗干净衣服,又把我捆起来要带回青山派治罪。
我简直吓坏了:“不就是块破石头吗?比我命还重?”
山羊唠唠叨叨一大堆,大概说我是砸了他们大门派的招牌,打了他们的脸。
我想,你们门派毁得这麽容易刁钻,干脆也别开了,难道一个门派里不靠武学丶品行撑腰,要靠门口两台死物?
他爷爷的,青山派真是脑子有病!
我心里已经後悔,当初应该蒙了脸就走的。
我不想家里连我死了都不知道,我还没和他们说我离家的原因。
我不想死。
幸好在半路上,我哭得太难听,有个砍柴的救了我。
那把斧头竟然把山羊的剑劈豁口了!我瞪大了眼睛,想不到斧头这样不体面又这样厉害!
被樵夫带回去的路上,我小心地摸着那把斧头,凑近了闻到一点铁锈的腥。
樵夫劝我回家。
我还说要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