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关系里,总有一个人要缺失、要忍受。
就像忍痛拔掉翅膀给予另一只断翼的蝴蝶,被困在这狭小天地里,举步维艰。
除了破茧成蝶的那一刻再没有长出翅膀的能力,就好像它们还没长大一样。
有一阵子段承没能听见动静了,他中途被打昏一次,此刻睁开眼睛面前没什么光亮了,他猜测可能已经傍晚了。
静坐了几分钟后,还是一点动静没有,这是什么意思?把他丢这儿自生自灭?段承喊了两声,空荡的地方响起他的回声。
意料中的拳打脚踢并没有落在他身上,段承的心砰砰直跳,他也不管这群人到底去哪儿了,他只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不久前他悄悄在地上摸索时,摸到一块碎玻璃,他在水泥地上刮蹭刮出锋利的一角后始终攥在手心,攥得出血也没松开。
磨了不知道多久,麻绳终于有了些许松动,他拿起那块玻璃尖,由于控制不好力度,他又着急松开,一来二回险些把手腕割破。
终于绳子越来越松,他摸到一处快磨开的缺口,心一狠用力一扯,扯了几次后松动得更厉害了,直到绳子被他硬生生扯开,束缚已久的绳子从手腕脱落。
段承心里一喜,他站直身子,用力把眼前的黑布扯开,快地扫过面前的场景。
一处空荡的工厂,木材加工厂,虽然已经废弃,但角落里还堆砌着几根霉长斑的木头,段承环顾四周也没看到那群人的身影。
担心他们还会回来,段承动动刺疼的脚,飞快地跑起来,外面天色渐晚,他看着那隐匿在云层中的夕阳,只透露出一丝可有可无的光亮。
昏黄的天空,几团暗色的云层,射出来的阳光像是天空的眼睛,黄澄澄的好似淋过雨的泥土地,污浊不堪。
段承一眼都不想看到,他低下头跑,眼前只有崎岖不平的土、即将枯败的杂草,冷风刮得他脸颊生疼,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他搓了很久也没能搓掉。
耳边是呜呜的风声,夹杂着嗡嗡得像振翅的蜜蜂的耳鸣,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突然很想见到李朝阳。
但当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段承先是觉得自己因为太想所以出现了幻觉,随后是上帝真的听到了他的心声,再后来是那从胸腔涌上来的声音,他竭力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李、李朝阳……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那人走得很急,因为路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险些被绊倒,他穿着修身的西装在这杂草丛生的地段有些突兀,走一步就要踢一脚挡路的石块。
“妈的,找得什么鬼地方。”天色已晚,李朝阳时刻注意着脚下的路,他的思绪混乱,自然也看不到远处的段承,“陈青扬…这次你把天王老子搬出来都没用了。”
段承快步跑了起来,风吹起他的头,吹起他的衣服,吹得他头脑懵,但当他偶然一瞥现李朝阳左后方的树丛中闪出刺目的白光时,突地止住了脚步。
只不过几秒钟,电光火石间他突然狂奔起来,跑得嗓子里堵了一口血,脚下软只想栽倒,好似四肢都不受控制,那一刻他恨不得自己会飞,怎么也没能说出口的声音忽然迸出来。
“李朝阳!”
像只有一丝裂隙的大坝终于抑制不住湍急的水,轰隆一声破出大洞。
水流喷涌而出,声音轰鸣震耳,穿透力极强,和传到李朝阳耳朵里的一模一样。
“砰!”
李朝阳被撞得倒在一边,他甚至没能看清来人,手心摁在碎石头的疼痛让他猛然惊醒,一瞬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静得只有心跳声。
他睁大眼睛,在目睹眼前一刻时,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四肢僵硬一动也动不了。
李朝阳的视线逐渐模糊,糊了层糖纸一样,只能凭借细小的空隙窥视眼前的一切。
“段承、段承!”他近乎爬到段承的身边,双手颤抖个不停,怎么控制都停不下来。
那车早已逃之夭夭,李朝阳目光染上血色,他的胸腔仿佛被震碎,满地的血浸透大地,浸透他的双手。
他的肩膀耸动着,那双沾着血的手掩盖着混着泪水的脸。
段承意识混沌前,最后一眼是面色惨白的李朝阳,他跪在地上手上全是鲜血,那双总是轻睨的眼睛、那张高傲、不屑一顾的脸,因为喊叫变得有些扭曲和慌乱。
不知为何,段承不想看到这样的李朝阳,他就应该像一面谁也破坏不了的世界上最坚硬的盾,所有利器都伤不了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