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朝阳就乐意挤着,反正他一条腿翘在搬来的软椅上,挤不到段承就行了。
这阵子虽然睡得是憋屈了点,但是他睡得特别安稳,印象里他很少有睡得这么安稳的时候,在深夜突然惊醒的情况也少了。
还记得有一次,李朝阳一条腿翘在那把软椅上,睡着的时候翻了个身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但没等他迷瞪过来,一旁的人一把拽着他扯到自己怀里。
“是做噩梦了吗?”段承的声音响起。
深夜里,李朝阳看不太清他的脸,但他的声音清晰地萦绕在自己的耳边,像根羽毛扫过他的耳朵,有些痒。
那条胳膊轻轻揽着他的肩,仿佛把他圈在一小块天地中,一块只属于二人的狭小天地,李朝阳一抬头就碰到了顶,侧侧身子是一堵温热的墙。
“怎么这么想?”李朝阳有些意外,他只是换了个姿势,不知这人怎么想到他是因为做了噩梦?
“你每次喝醉后就会自言自语,看起来也很难受。”段承轻声道:“我想你应该是做了不好的梦。”
他的声音就在李朝阳的耳畔,声声传入心底,棉花一样,那么轻,但一塞就满了。
“喝醉了都那样,”李朝阳轻笑一声,“其实算不上噩梦了,做了几百次了,是什么都免疫了。”
千篇一律的、反复想起的、深埋于此的,李朝阳也很想忘掉,可是偏偏每次做梦都要再回忆一遍。
他觉得自己贱得慌,分明那么抵抗,连自己都在跟自己作对。
段承揽着他的手臂收紧,虚虚地抱着他,下巴轻轻地抵在那人的肩头,“那你会做些别的梦吗?”
李朝阳任由他靠着,他低笑一下,“哪种?春梦。”
段承垂下眼,虽然这么说着很别扭、奇怪,但他打心底里觉得,春梦也比这强。
“那梦到谁了?”
李朝阳没想到他还会追问,心里又涌上想逗一逗他的念头,“你想我梦到谁?”
段承沉默了,四周忽地安静了。李朝阳只当他不好意思说,正欲开口,身旁的人突然出声了。
“李哥,我想你梦到我,你就能梦到吗?”
其实夜里挺冷的,已经深冬了。即便病房里的空调开着,但因为消毒水的味儿实在呛人,大多时候窗户还是开着的,冷风见缝插针地钻进来。
李朝阳不是很怕冷,可能是再冷的情况他也体会过的缘故,不过于凝天时常打趣他,说因为他是个“冷血动物”所以不怕冷。
于是于凝天被扣上了一个,高中生物课净泡妞去了的帽子。
对李朝阳来说没有什么热冷之分,只是就身旁透过来的体温而言,隔着几层布料而感知的温度,恍惚中让他觉得这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温度。
他像是衣着单薄、走在雪地里迷了路的人,风雪侵蚀他的大脑、躯体、骨骼,李朝阳走得茫然,眨眼间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雪花蒙蔽他的双眼。
他只能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捕捉一丝温度,就像现在他抓紧段承的衣服一角,那片雪试图消磨他的意志,但他身旁就是一簇篝火。
“那你加把劲儿,争取让我做做美梦。”李朝阳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还是那个迷了路的人,只是冰封之下,比起指明方向,他更需要一种支撑。
“你呢?是睡不着吗?”李朝阳问,他那么及时地拉住自己,睡着的人怎么反应得过来。
“我睡眠浅,”段承又补充一句,“况且身边忽然缺了个人怎么会感觉不到。”
“不觉得是我把你吵醒了吗?”李朝阳挑眉,“你生气吗?”
他自己是典型的起床气,本来睡眠质量就有问题,要是睡熟了突然把他吵醒,李朝阳绝对又是一副全世界都欠他的样子。
“分人。”段承冷不丁冒出一句。
“那分阶段吗?”李朝阳又问。
“什么?”段承没反应过来。
“要是最开始,你受得了我吗?”李朝阳眯起眼睛,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段承觉得这人又在整他,他现在和刀架在脖子上没什么区别,斟酌一番开口,“李哥,你要听实话吗?”
李朝阳突然伸出手掐着段承的半边脸,强迫他露出一个笑,“你想清楚我乐意听什么话。”
一瞬间,段承想起了袁喻,他也是像李朝阳一样,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不然也不会被袁橙橙嫌弃成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