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凝天匆匆瞥了眼段承,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急急忙忙把那些保健品盒子一股脑扔到李朝阳床上然后落下一句话,“李朝阳!送他的花圈我定好了,九十九朵白菊花!”
段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越来越觉得面前这个人并不像他看起来那样天不怕地不怕,他越来越觉得这人身上背负了数不清的东西、忍受了无法想象的痛苦以及藏匿了无法言说的秘密。
疗养院……这个词是他第二次听见,无论是从李凌兰的嘴里还是从于凝天的嘴里说出来,李朝阳的神情都变了,那丝恐惧和害怕似乎也只有他自己察觉了。
因为他的神色和当时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时,像极了。
“喊护士来。”李朝阳突然开口,他看向窗外的眼睛有些空洞,“我要拆线。”
“李总…”段承轻声道:“现在还太早。”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身体状况。”李朝阳沉下脸再没了之前那种轻松劲儿,“别让我说第二次。”
段承站在病房门外静静地等着,他其实有很多疑问,但想来想去忽然现自己哪有立场知道李朝阳的事儿。
他们是两条不同轨迹的线,一条往上走一条往下走,即便在某个节点交叉而过,最终也只会越来越远,远到无论怎么回头再也看不见。
只是段承想不到,他困惑的种种会那么突然地暴露自己他的眼前,而所有的疑惑都一一随之解开。
段承看着李朝阳一瘸一拐地往浴室的方向走,犹豫着叫住他,“李总,我帮你。”
李朝阳扭过头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又恢复了之前不正经的模样,“扶我上厕所都受不了,现在竟然还要跟我进去洗澡了?”
“……”段承咬咬牙,“您现在活动还不方便。”
“我有数。”李朝阳挑眉看着他,“你非要进去也不是不行……”
段承沉默了,为什么他明明是很正常的帮忙这人竟能曲解成这样?
“看你那英勇就义样儿,守门口吧。”李朝阳不再管他,而是继续缓缓挪动着脚。
段承蹲坐在地板上,靠在浴室门口,毕竟都在一个房间里,此刻他只是用头靠着墙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水流声,偶尔还有那人压抑的喘气声。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对李朝阳的过往这么好奇,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每当看到李朝阳黯淡无光的眼睛,他的心就会不受控制地揪紧,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浴室突然传来一声闷哼,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段承几乎是跳了起来,随后猛砸浴室门,“李总!”
没得到回应,他却听见几声痛苦的呻吟,他继续拍打着门,语气也变得紧张慌乱,“李朝阳!”
顾不得别的,他用力转动着门把手,最后硬生生把门撞开,被撞开的一瞬间,蒸汽裹着消毒水的气味涌出来。
段承的眼睛在这氤氲水雾里猛然睁大,尤其是在目睹李朝阳时——
他跪坐在湿瓷砖上,整个后背暴露在段承的眼中,而那从肩胛骨一路蔓延到后腰的疤痕像是一条条扭曲缠绕的毒蛇,爬满了李朝阳的脊背。
段承哽咽了,只觉得喉咙涌上一股血。
“别他妈看我!”李朝阳爆出一声犹如困兽般的嘶吼,震得段承耳鸣不止。
“还不滚出去?!”李朝阳抓过浴巾的手背暴起几条扭曲的青筋,在段承闭上眼睛的那刹那,他似乎看到了烙印在李朝阳身上的圆形灼痕,那形状他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而这东西只会用在像小白鼠一样的实验品身上。
他紧闭着眼睛,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摸上了李朝阳的脊背,在触碰一道道有些增生的疤痕时,突出的痕迹让段承不由得绷紧身子。
“李总。”段承放低了声音,他胡乱地扯过挂在一旁的浴巾尽数盖在李朝阳身上,恍惚间竟有些像棺材板上的白布。
“李总……”段承声音有些含糊,他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也想不到,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个人竟然遭遇过这些,那痕迹连段承也略有耳闻。
而把这个人变成这幅模样,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同性恋。
“李朝阳。”段承念着他的名字,他的手撑着地才勉强没让自己跌倒,湿滑黏腻的触感从指腹传来,他知道、不用看也知道,那不是水渍、是李朝阳的血。
“我没看你。”段承突然开口,他有种想抱住李朝阳的冲动,事实上他的确这么做了,怀抱中的人喘着粗气,身体随着气息抖动,像是他活着的证明。
“段承,”李朝阳的声音仿佛从外太空传来,飘渺、遥远,“别问、也别睁眼。”
第17章还没长大
李朝阳出院了,在林垚婚礼的前两天,即便腿还是没好利索但依旧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