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的是条凳,杏娘骤然起身,她坐的那一头立时就翘了起来。林氏不设防之下顿时摔了个屁股蹲,“砰”的一声,好半天回不了神。
“哈哈,摔得好摔得妙,摔得呱呱叫,叫你坏了心肝算计人,哼!活该。”
杏娘满意地拍了拍手,瞟了一眼地上的呆头鹅,施施然走进灶房,她家晚上还要卤菜,哪有闲工夫陪林氏唱戏。
家里的两个老人趁着空闲去外头跟人侃大山,因着晚上还要烧火,丛孝打算挑两根粗木头,火大且耐烧,此刻正在放柴火的猪圈扒拉呢。
所以整座宅子就她们两妯娌打擂台,连个拉偏架的人都没有。
林氏木楞愣坐在地上,头晕脑胀,尾椎骨生疼,简直反了天了这是,当弟媳的竟敢忤逆她这个嫂子。之前虽说见识过杏娘的蛮劲,知道她是个泼辣货,可板子没打到自个身上,自然不知道疼。
眼下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意提醒她,今时不同往日了,杏娘就是个泼皮无赖头子。
人家也不跟你讲有理有据那一套,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一阵冷风吹来,林氏打了个哆嗦,眼神清明了几分,咬牙以手撑地慢慢爬起来,顺便捡起地上的半只腊鸭。
不稀罕她家的鸭子是吧,不稀罕她就拿走,偏不给这一家子吃。
林氏扶着腰杆慢慢往堂屋走,今天这亏是吃定了,她们两个人生的口角,说出去人还以为她在背后胡乱编排。
且等着瞧,日子还长着呢,总有她找补回来的那一天!
……
吃过了晚饭,给三个孩子洗过手脸,杏娘就开始卤菜。
本地人家无论贫富,若说苕皮子、麻叶子、糍粑等零嘴可做可不做,最多就是自家孩子看着别人吃东西流口水罢了,不会有人说什么。
卤菜是家家户户必须做的食材,从正月初一开始,一直到十五,饭桌上的菜色就是以卤菜为主,搭配两样现炒的青菜,亦或一、两个腊货锅子。
自古以来的习俗就是如此,也许本地的妇人们终于觉醒了,忙碌了一年她们也想偷一会懒松一下筋骨。天气这般寒冷,每日不是下雨就是下雪,出太阳的日子少有,人人都想躲在被窝里不出门。
做一锅卤菜能放一个月不坏,到了饭点挑几样出来切片,想吃凉的就这么端上桌。
顾着老人、孩子,在锅里过一道油也不是难事,方便又快,是妇人们冬日里最爱的食材。
做卤菜没有什么技术要求,说是杏娘主厨,她就搬了条凳子坐在灶膛前看火,看着自家男人在锅前忙碌不休。
屋外的天色已黑,冷风呼啸而过,刮扯着树枝“呼哧”作响。
老人和孩子们都已熟睡,灶上点了一盏油灯,两个年轻小夫妻偶偶私语。
锅里倒满凉水,丛孝把五花肉、猪蹄、猪耳朵、猪杂等肉类放到锅里焯水。有些是上次两人去镇上买的,有些是他看家里的卤菜过于简薄,一大早天还没亮去镇上买回来的,顺便买了些千张、粉条等素菜。
年初二要去老丈人家拜年,吃食点心也要准备,岳父岳母可是万万不敢怠慢的。
现下还有得卖就多买些,等到了正月,不过完十五是没人肯开铺子的,家家都想过个好年哩!
撇掉浮沫清洗干净夹到木盆里,锅里烧干后丛孝炒了一碗糖色盛出来备用。
“老是说我做饭香,我看你炒的糖色比我炒的还好看,你就是偷懒,骗我炒菜自个吃现成的。”
男人舀一瓢清水倒进铁锅,大声喊冤:“我要是有你那两把刷子,我天天做饭给你吃,这是天黑看不见,黑乎乎一团你能看清楚糖色?左右等一会多倒半瓶酱油,能上色就行,你要是不嫌弃,明儿的团年饭我来掌勺?”
杏娘啐他一口,嘟起嘴角不满道:“平日里没见你这般主动请缨,一年里最重要的一顿饭你倒来掺和,明摆着心不诚。这样吧,初一……初一不行,要去给六太爷拜新年,初三吧,从初三开始,每天的饭菜你来做。”
“行啊,没问题。”丛孝满口子答应,他媳妇还是疼他的,卤菜、腊货都是现成的,做饭比寻常日子简单多了。
嘴里不忘油嘴滑舌:“堂客指东,小的肯定不往西边走,你说哪,咱就打哪,半点不带含糊的,你就是咱家里的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