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然没有回话,他仍在继续,直至最后一粒不出所料被如霰取走时,他甚至未待花农开口,便立即取出暑荷,身影瞬间消失。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想来是早有预谋。
但下一刻,众人眼前一花,遁走的林非然又莫名出现眼前,直直被掼甩上墙,吐出一口闷血。
室内一时鸦雀无声,但数十道视线都落到那道金白之色上。
“看在你也老实破关的份上,我不会多做什么。”
他甚至未曾侧目,兀自接过那枝金银台,拿起花束端详几息后,将雪白的花枝插。入合适的位置。
“我若是你,就不会在打定主意潜逃之时乱瞟乱看,透露心绪,这样,不是也给对手时间准备么?”
他走到林非然身侧,凉声道:“开谱图,这束花太素了,我要寻一枝色浓的。”
林非然心下大骇,莫敢不从,急急捂着胸口起身,展了群芳谱,又眼睁睁看着他细长的指在卷上划过,随即停在某处,于是心里一痛。
那是他苦苦寻来的山茶,早知便不贪了!
接过如霰递来的眼神,他忍痛割爱般取出山茶花令,由那人束入其间。
临走前,如霰回头看他,启唇道:“少一个‘文’字,竟天差地别,不若改个名,将然字去了,林非倒是好上许多。”
“……”
所以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走出花坊,他以为过了许久,但算算时辰,其实也不过一刻钟左右,他看着稍显空旷的街巷,缓步向前走去。
“林斐然,好了么。”
数息后,她的声音才将将传来:“遇到些麻烦,但问题不大。”
……
问题不大,但十分棘手。
林斐然将后面这句咽回口中,不再回复,只敛神看向对面众人。
慕容秋荻同她并肩而立,低声道:“方才对阵之时,你怎么走神了?”
林斐然一顿,有些不好意思:“有人传信,回了句话。”
慕容秋荻:“……”
先前圣女带着一行人出门后,林斐然与慕容秋荻便远远缀后跟随,期间路过数间花坊,穿过许多街巷,径直到了春城边缘。
这里屋房甚少,只有一片略显荒芜的青砖地,月色映下,砖缝间许多杂草微微摇曳。
圣女在某处站定不动,见状,那些修士便从芥子袋中掏出铁锹,竟以一种极为朴实法子撬开她附近的砖块,一下一下深挖起来。
她们以为这些人是想将人活埋,却又直觉不对,便按下心绪,静静观察起来。
只是等了许久,坑洞越来越深,甚至有修士按住圣女脖颈,将她下压,林斐然二人这才出手。
与几位修士对战之时,如霰正好开口,林斐然当时并不吃力,便也顺势回了过去。
此时二人暴露,众人立即拔剑相对,道童三人也转眼看来,打量着她们,步步逼近——
气氛凝滞,正是剑拔弩张之际,忽有一只信鸟自侧方悠悠飞来,破开停滞的空气,柔软的喙部轻戳林斐然的脑袋,笃笃笃三下——
“文道友,你在哪。”
是卫常在的传信。
林斐然没有太多反应,她已经习惯这神出鬼没的信鸟,但对侧修士倒是吓得不轻,脑中紧绷的弦忽而一颤,立即有人冲上前来。
慕容秋荻反应极快,她肃冷的神色一敛,并指挟过燃烧的信鸟,单手结印,霎时间,一道滔天烈焰横扑而去。
十几位修士急急退去之时,林斐然也已开卷,她自谱图中取出一枝剑兰,花与叶顷刻间纠缠而上,结成一柄看似柔软,实则锋锐的兰剑。
那厢,身量最高的覆面人立即持剑而上,他旋身一劈,一道暖风划过,将这烈焰一分为二。
虽然劈开,却仍有修士受伤在地,在几人的痛呼中,林斐然现身从侧方攻入,这覆面人立即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身法倒回,接下她的剑。
铮然声响,两人对上,手中长剑嗡鸣不止,林斐然终于得以近看。
他们的面具简单而周密,纯白一块,毫无赘饰,就连双目都未露出,只在面具之上横着裂开一条细缝,足够覆面之人外视,却无法叫人看清面具之下。
她细细打量,眉头微蹙,这人却微妙地停顿片刻,随即再度抬剑向她袭来。
一旁的少年人仍旧未曾开口,道童却向前迎上慕容秋荻,寒声道:“又是你!先前已经放你生路,你如今却又要找死!”
他祭出青锋剑,双手结印,毫不犹豫地与她强斗,目光却不由自主看向林斐然,她的身法竟莫名有几分熟悉。
正要看个仔细时,却恰巧被与她缠斗之人挡住,慕容秋荻也冷笑袭来:“莫要乱看!”
于是两人对上,慕容秋荻道:“真是胆大包天,竟想在春城内将人活埋!”
道童神情忽变,一时竟显得有些娇艳,他双眼一瞪,怒道:“若是不喜,姑奶奶便直接杀了,谁要做埋人这等下贱事!”
慕容秋荻眉梢微挑,又不由得打量起来,看他到底是男是女。
旁侧,与林斐然斗得有来有回的覆面人终于开口,音色十分粗犷,语调却颇有些轻柔的调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