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忘了向尊主求教!她道法过人,天资极高,在当年定有赫赫声名!”
不是忘了,而是不愿。
林斐然乐得助人,却甚少会希冀他人帮助。
也不知是如何养出的性子。
如霰没有多言,只是伸出手指点上她的眉心,将人推出半臂距离。
“吃东西时,不准离我太近。”
林斐然点头,将凳子后挪几寸,酥饼放回,复又擦了擦手。
“姓氏不知,但父亲叫她要么是姐姐,要么是卿卿,她名字中定然有个‘卿’,公卿王侯的卿!”
“方才还不言不语,现在倒是有了兴致。”
如霰揶揄两句,随后望着她,缓缓摇头:“我从未听闻哪个女修名中带‘卿’,她用的什么器刃?”
林斐然回得飞快:“玉尺!一臂长,青绿色!”
如霰仍旧摇头,摩挲着腕上金环,若有所思:“用玉尺的修士不少,但有些声名的,都还在人世。你见过那把玉尺?”
林斐然猛然点头,随后想起什么,立即起身,抽出一张碎金纸,倒墨润笔,少见的手忙脚乱。
“我当时用了杏花令,于那人回忆中见过。”
她将画纸铺开,又急急蘸墨,甩下几滴墨汁也浑然不觉,只是在那不算大的碎金纸上作画。
画的是一副小像,但线条断续,衔接也并不流畅,总要思忖几息才可落笔。
这并非她手生,而是对记忆中人不够熟稔,所以下笔晦涩,动作犹疑。
看来她过往记忆有失,终究是对她有所影响。
他当初探查过,林斐然脑中封有一道极为复杂的阵印,像是天然而成,又仿佛拼接而出。
既会回护她,又阻挡所有人探知。若非修奇门道的圣人出手,怕是此生难解。
可惜,如今天下,早已没有奇门道圣者。
不过,要想解除阵法,除了费心拆解外,还有灵力摧毁一途。
但若是这般动手,林斐然以后怕是要变成痴儿。
在她提笔作画间,如霰细细看过她的侧容,忽而开口问道。
“你在飞花会时,好似没有对自己用过杏花令?”
他与林斐然并非时时待在一处,但在相处的记忆中,她没有用过。
林斐然听过这话,笔势一顿,缓声道:“用过。”
知晓杏花令效用的那一刹,她怎么可能想不到自己遗失的过往。
她曾用过,试图以一枝杏花拾回记忆,但同时也做好或许无用的准备。
起初,杏花令并不如她所想那般被抵挡在外,反而确实回到过往,那一刻,她的确欣喜若狂,但不过几息,她眼中的光便渐渐黯淡。
她虽记忆有失,但并非全然忘却,用过杏花令后,她便不断在记得的回忆中打转,其余的,便只隔着一层轻烟薄雾,渺然虚幻。
墨笔将落,她便将碎金纸移到如霰眼前。
“如何?她这般神仙人物,境界又高,不可能无人知晓。”
她急急过来,散出一阵墨香,心燥之下,竟抬手帮他将雪发别至耳后,以免误了视线。
如霰眸光微顿,他转目看了林斐然一眼,意味深长,随后微微抬手,她便福至心灵般将画像凑过,献宝一般放到他眼前。
“大小姐”不爱动手,先前将她抱回,又买了诸多吃食,已算开了先例,如今举幅画又如何。
如霰视线这才从她身上收回,落到小像上,将这女修面容仔细看过。
眉眼清凌,大而有神,像极了林斐然,只是唇要比她薄些,如刀刃含锋,笑目看来时,便显得威势赫赫,但又身着舞服,添了一抹韧柳般的灵动,另有一派恣意。
确然是个美人,但他的确没有印象。
“我不记得见过此人。”他如实开口,但见到林斐然顿时黯下的眼神,又道,“我向来不记人族面貌,许是遗漏也说不定。”
林斐然知晓他在安慰自己,虽有些不甘心,却也抿了下唇:“她是个很厉害的人,会有人记得她。”
她把碎金纸放到唇边吹拂,直到墨迹风干后才细心收好。
见她如此,如霰又道:“不过——”
她立即抬眼看来。
“不过,那柄玉尺倒是教我想起一些往事。这样青翠锐利之物,用的修士不少,但其中只有一人是女修。”
林斐然呼吸一顿,心脏砰然间,又听他道。
“那个人,如今身居高位,被人养在深宫,便是你们人族尊奉的圣宫娘娘。”
林斐然眸光忽凝,眼睫微垂,在听到这个称谓的瞬间,她忽而感到一阵莫名的冷意掠过。
如霰不知她此时所感,忽而扬唇,凉声道:“你到底还是好奇。”
林斐然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他先前说的那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