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没错,但秦维勉却更加疑惑了:
“这和道长的私心有什么关系?”
“我和殿下谋划之事绝非轻易能够办到,如果不成,后果不用多说。在下不愿见殿下失败,凡是有益于殿下的,分毫不肯放过。”
秦维勉听笑了。
此事如若失败,作为他心腹的贺云津会比他死得更早。明明是自己怕死,却要说成是为他好。若说是虚伪油滑吧,人家又点明了是“私心”,这分明是故意逗他呢。
秦维勉好心情,准备也逗逗贺云津。
“道长知道我谋划何事?”
贺云津并不上当,怡然答道:
“我与殿下用心相同,殿下谋划之事,便是在下谋划之事。”
秦维勉听了便笑,笑够了敛容道:
“我的用心,道长恐未必知道。”
秦维勉的眼神又飘向了谢质。他心中是早有谋划,但他的用意说出来旁人未必相信。即使是谢质,恐怕也不能对他全然无疑,更不用说贺云津了。
贺云津的误解他可以不在意,但要怎么跟谢质开口呢。
“殿下蕙质兰心,洞烛机先,自然不是旁人能够看破的。”
秦维勉扫了贺云津一眼:
“道长不必恭维我。深沉心机,原非令我自矜之事。”
“殿下是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即使用些权术手腕,也是心地光明,冰雪皎洁,并非为了自家权位,殿下可千万不要自疑啊。”
秦维勉怔了一瞬,不可置信地看向贺云津,没想到自己的用心这道人竟然真的明白。
贺云津又说道:
“在下只是不明白,殿下此等心志,为何从不对人明言?”
秦维勉转身踱了两步,缓缓叹道:
“世道如此……对的也成了错的,真诚也作了虚伪。”
“所以我与殿下是宁可做,不肯说了。”
秦维勉只觉心头一酥,双眼湿润。这么多年来没人能懂他的心志,怎么偏偏乍然相识的贺云津如此知他。
他转身上前,双唇微张,差点要叫出那人表字来。
救世亦可谓“济”,确实是好字。
只是不能这么早遂了那人的意。贺云津说得对,他们谋划的事虽然问心无愧,但若是失败,在别人眼中定然不能相容。
从今天起,他不能有丝毫大意,即使是兄弟挚友,也要令出必行、无令不动。这贺云津更是得把那背主谋事的毛病改改。
再说他堂堂皇子,难道不能让贺云津降心俯?
秦维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领着贺云津的手往外走,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自信舒畅。
“走,我们去找希文。”
贺云津手上忽然感到一阵久违的熟悉触感,温暖而有力。他怔怔地低头一看,又抬头见秦维勉牵着他大步往前走,心想正航此时到底还是年轻,如此活泼。
谢质听到脚步声回一看,就见到秦维勉兴冲冲地拉着贺云津的手,被牵着的人抿着嘴一脸憋笑。
谢质的脸立刻就黑了。
好在到了近前,贺云津还是忍着收敛了笑意,认真地向他抱拳见了礼。
秦维勉将贺云津推到前面,引他和谢质相见。
“希文,多亏道长劝我,不然险些误了你我情分。走,我们到水心亭中坐。”
三人往花园中去,贺云津见一只画眉一直跟着,他抬头看看天日,问道:
“二殿下,我看已经到了中午,不如……”
“怎么?”
“在下一早便来叨扰,与殿下相谈甚为相得,不觉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不如殿下先休息片刻,小憩一会儿——”
那只小鸟落在铜灯上,也在等着秦维勉的回答。
“诶,道长何必如此。等话说完了再饮食、休息不迟。”
那画眉便随他们飞起,直跟到了水心亭中。
谢质也注意到了,不禁问到:“这鸟倒是小巧,是二殿下养的吗?”
秦维勉摇摇头。
“看来是野物,难怪如此聒噪。”
贺云津笑道:“这画眉之属雄鸟多半善鸣,雌鸟倒还安静。”
“希文既不喜欢,原该叫人捕了去。只是我要说的事干系重大,因此方才将从人留在了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