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祖典清楚秦维勉的命令,一路上全听贺云津的指挥,谢质虽然看着不痛快,但奈何他自己对行军毫无了解,也挑不出贺云津的毛病。何况见这路上十分顺利,军士非但没有怨言,反而士气高昂,他也没有话说。
一连行了几日,晚上扎营在河边,军士捉了鱼来吃。贺云津、谢质和祖典也围着篝火烤鱼。贺云津是惯会弄这个的,拿短刀给鱼去鳞开膛,穿过树枝上火去烤。
他一抬头,却见谢质并无动作,他笑道:
“希文不会?让军士帮你。”
谢质拦住他道:“不用了,我不想吃。”
祖典道:“谢监军好歹吃一些,明天赶路才有力气。这行军不比在营中,吃不上什么好的,有鱼吃已经难得啦!来,我帮你烤。”
贺云津早现谢质自打出来便不爱说话,大概跟他们这些人没什么话好说。但是这两日也太沉默了些,面色也不好。
他按下不问,到了晚间,除了执勤的军士全去歇息了,贺云津才到了谢质帐中。
谢质本已躺下歇了,见贺云津进来,感到十分冒犯,立刻坐起,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贺云津将手上东西给他,谢质打眼一看,竟是两个鸡蛋,还热热的。
“方才找人去附近村中换的,希文趁热吃了吧。”
谢质想到一路上贺云津都跟军士同吃同睡,没一点架子,如今却让他搞特殊。
“我不用!”
鸡蛋又被塞回贺云津手里。贺云津见他如此反倒高兴,这小少爷要是讲究起饮食排场了,他倒不好办了。
“希文不必如此,”贺云津又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来,“我看你面色不好,行军在外有些疾病也是难免,我随身带了些药,你吃了东西把药用了,明天便好了。”
谢质帐中也没有烛火,此时唯有帐外透进来些微火光,看不清贺云津的面色,只觉得他声音低低,倒有些劝慰的意思。
“在下还不至于如此,不牢济之费心。”
“你这是何必,此事无人知道,都是我徒儿亲自去办的。从前我——”
从前他带兵时,有些好的也都是先给病号伤员吃。贺云津话说到此处急急煞住,转而道:
“从前我从一朋友处得来这个药方,每每出门就配好了带在身上,希文试试,定然有用。”
听贺云津这样耐心解释,办事又如此周全,谢质心中更加不快,如此假模假样,倒显得他骄横跋扈了。
“我没病,多谢费心了,东西就请拿走吧,我要睡了。”
贺云津见状,后悔不该自己亲自来。谢质此时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关心,那岂不是先落了下风了吗。
“我倒不是愿意为你费心,”贺云津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出了事,我可没法跟二殿下交代。你要是不想让二殿下担心就好好吃饭吃药,不然我可告诉二殿下是你讳疾忌医自己弄坏了身子。”
“你——!!”
“到时真病倒了,我是把你扔下还是耽误全军日程?”
谢质一想,贺云津说的有些道理。真病倒了耽误行程就不好了,回头贺云津再去二殿下处告状,反倒成了他的毛病,他可不能给贺云津话柄。
谢质从贺云津手里夺过鸡蛋和药瓶,正要敲破,忽而想起什么,赶忙问道:
“这鸡蛋是从哪来的?”
秦维勉定的军纪,第一条便是不可扰民,难得谢质这样的贵公子肯照办,这份心已十分难得了。
“真是拿钱换来的。你就放心吧,二殿下的嘱咐难道我就不记得?”
贺云津怕谢质难为情,说完了就走。边走边想不知道临行前秦维勉又是怎么跟谢质谈的,现在他们俩是陷入了比比谁更听二殿下话的竞争啦,这谢质也真是好摆弄,怎么连点激将法也不识得。
不过细想一想,他自己难道就看不出秦维勉的手段?还不是愿者上钩。
谢质吃了药,第二天就好了很多。只是行军劳累,他实在不愿多说。贺云津也不烦他,倒是祖典频频问他是否身体无恙。
那祖典是个爽快人,一路上同贺云津说说笑笑。谢质打眼一看就知道此人并非士族,言谈举止都是下等武官的样子,还不如贺云津进退有度,一看就是凭着一膀子力气在军中做到这个位置,但限于出身,恐怕也就止步于校尉了。
祖典已经年届四十,但谢质看得出来,他并未停止对于仕途的热望。此人主动来投,正是因为一直被杨恤压着,希望改换门庭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