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完蛋他也不急着回去,沿着街市慢慢逛,往济世堂的方向走去。
现在他在村里住着,离化雨镇近,他就五六天来一回,这样还能时常找莫彦玉聊天。虽说村里也有好些哥儿姑娘找他聊天,但总不如幼时好友亲密。
何云闲还总特意留了几个蛋给他,叫他也尝尝鲜。
他才到医馆门口,莫彦玉就看见他了,也没刻意去接他,继续做手上包药的活儿。
“今天一人来?谢大哥不在?”
“他今天上山了,对了,你不是说最近想吃鸡蛋,我特意留了两个。”
莫彦玉一听有鸡蛋吃,脸上顿时笑得更高兴了。
其实即便他空着手来也没关系,一见着何云闲,莫彦玉心里就高兴,也总有说不完的话要同他讲。
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是闲谈八卦,就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有时连晌午吃了什么都要讲,说什么都觉得开心。
他们分离的那几年就好像不曾发生过,一别经年,半点情谊都没有消耗。
“也不知道你家的鸡是怎么养的,比别家的鸡蛋都好吃,难不成养在山上吃了什么灵芝妙药?”
何云闲自顾自地坐到他旁边,也不客气,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什么胡话。”
莫彦玉在药柜前分药包药,手上忙忙碌碌,嘴巴也不空着,没一刻闲得下来。何云闲也不嫌他吵,就坐着喝茶休息。
莫彦玉头也不抬,随口道:“我这几天还晒了点橘皮,你走的时候拿回家喝。”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何云闲起身要走,忽然听见里屋里有人吵闹的声音。
“我可是你亲儿子,你真的忍心看到我被那群人活活打死?”
“爹,求你了,再给我点吧,我保证以后再不赌钱了!”
男人苦苦哀求,一会儿被逼急了骂人一会儿又哭诉起来,两副面孔变得倒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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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下雪积酸菜,喂鸡鸭
莫彦玉也听见这动静了,知道定然是李雪民又来找师傅要钱了。
那没种的东西,做什么不好,偏要沾上那东西。
李雪民在外面嚣张跋扈的,一到要钱的时候就不要脸了,要了好几回钱,每次都说以后不赌了,过两天又腆着脸让师傅帮忙还钱。
“这回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对天发誓,我保证!爹,你不帮我那群讨债的真要打断我的腿啊!”
似乎是李老大夫不肯给钱,何云闲听见后头又是磕头又是下跪的,哭嚎声格外刺耳。
不知有什么东西被碰碎了,噼里啪啦一阵响。
莫彦玉脸色一变,忙把何云闲往医馆外头撵,说道:“云闲,你先回家吧,这事儿你别沾上。”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也小心点何玉杰,我听说他也欠了一屁股债,他爹四处找人借钱呢,你别被那俩人缠上。”
“我晓得的。”
何云闲忍不住替他担忧,只是他也确实无能为力,这桩事说到底是李老大夫的家事。
揣着这份忧心,何云闲在街上四处转悠着,也没注意自己跑到哪里了。
听到有小贩吆喝,才发觉自己又跑回集市上了,他没什么想买的东西,转身就要走。
“卖手帕嘞——卖荷包嘞——”提着小篮子的女人在他身后吆喝着。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何云闲愣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了面容沧桑的女人,是他的亲娘张霜花。
她正贩卖着丝线、手帕和自己缝的荷包,形貌落魄,神情也憔悴,一身粗布衣裳倒还收拾得干净,不算狼狈。
何云闲心情复杂,想过去问问她如今的境地,又介怀这些年来她对自己的漠视。
几个月前,他被亲娘逼着上花轿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旁人都说谢家汉子是个傻的,人又凶,他去了肯定要吃苦,他便不肯去受罪。
张霜花却说:“什么受罪不受罪的,他谢家还能打死你不成?顶多受些委屈,熬一熬日子也就过去了。”
出嫁前,何云闲心如死灰,只说了一句“从今往后,我只当从来没你这个娘”,便转身离开。
身后是张霜花的哽咽,却不是因为他从此后可能深陷苦海,而是为他换来的那份彩礼钱,让何玉杰的婚事有了着落。
何云闲这几个月来连回门都没提过,再和她见面时就是中秋。
中秋时他祭拜爹,张霜花也绝情得令他心寒。
何云闲看着街对面卖绣品的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上前和她相见。
至少她现在还有个营生,能赚到钱养活自己,没有何家拖累,她总不至于活不下去。
*
谢冬鹤提着两只山鸡迈进院子,肩头落满细霜。
追风摇着尾巴扑上去,在霜地上印出一朵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