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在节目组的医务室里,病房很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以及病床前一张椅子,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她床前的铁杆上挂着几瓶吊瓶,手背上贴着酒精棉,估计是她昏迷期间打过吊针。她现在感觉好多了,就是大概汗流太多,全身粘腻得难受,然后全身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陈表,下午六点一刻,也不知道白天的分组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大概去吃饭了,整个医务室里安静得吓人,梁岁宜在思考自己是先回宿舍,还是在这里等一会儿。但是又怕医生有什么嘱托,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躺着等一会儿。
过了大概几分陈,走廊里忽然有脚步声穿过来,像皮鞋的声音,也有点像高跟鞋的声音。
脚步声在她门前停下,她侧头看过去,脸上露出一点惊讶来。
陈颂身上穿着一件深青色大衣,风尘仆仆从外面赶来,肩上头上还星星点点坠着几片落雪。
梁岁宜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短短十分陈,外面居然就下雪了。
陈颂看她醒来,脸上紧绷的神色松下一些,他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屋来,问梁岁宜:“感觉怎么样?”
梁岁宜目光落在他手上提着的保温桶上,神色有些复杂。
“好多了。”她说。
陈颂点了点头,把保温桶放到桌子上,探过身来想摸一摸梁岁宜的额头,未料手刚伸过去,梁岁宜突然一偏头。
陈颂愣了愣,梁岁宜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已习惯了陈颂的触碰,可是刚刚那一瞬间,她突然就不想了。
许是想起昨天晚上桑淼的那些话,又许是想到那天赵伊一问她:“你不反抗吗?”
更多的,是想起主题舞考评之前,陈颂问的那一句:“你想要做什么样的自己?”
你想要做什么样的自己?
病了一场,那些被她努力压制起来的、不该有的矫情,好像又悄悄冒了出来。
陈颂的目光太有压迫性,梁岁宜在他的注视之下,感觉好像有一团云罩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她大口呼吸了下,下意识地想要做点什么,来缓和一下当下的僵硬气氛。
“陈、陈先生,”她说,“我刚刚没反应过来……”
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她轻轻咳嗽了声,又开始担心这几天的练习怎么办。
一公之前,她们只有一周的练习时间,倘若再耽误个几天……
陈颂神色不明地垂着眸,看梁岁宜明明上一秒还想着如何挽回局面讨好他呢,下一秒就开始走神。
她烧大概还没彻底消退,脸上仍透着点点红晕,眼里压着点点水光,长长的睫毛半垂,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极了。
胆子也大极了。
陈颂收回手,心里忍不住觉得好笑,他坐到椅子上,有条不紊地把保温桶打开。
里面是他让刘特助去市里买的排骨粥,热腾腾地冒着烟。
梁岁宜瞬间被拉回了神思,轻轻嗅了一口,好香。
陈颂看着她馋得不行的样子,面无波澜地一勺一勺把粥盛到碗里,才转过头,用着同方才一模一样的口吻问梁岁宜:“好点了吗?”
梁岁宜一愣,她咬了咬牙,声音软了些:“陈先生。”
她已经大半天没有吃东西了。
陈颂无动于衷。
梁岁宜撑着床板坐起来,看了一眼陈颂搁在桌面上的手。
没错,和什么过不去,千万别和自己的胃过不去。
她忽然一弯腰,额头触上陈颂的手背。
冷热相碰,陈颂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梁岁宜眉眼弯弯:“您觉得呢?”
江明哲顿了两秒,才笑道:“可能有的人已经猜到了。这位学员,在这次主题舞的考核中,表现特别亮眼,只要她往那儿一站,没有人的目光不被她吸引——没错,这次主题舞MV的中心位就是——”
“梁岁宜!”
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有人是真的为她开心,有的则只是碍于镜头,不得不装装样子。
梁岁宜有些惊讶,虽然她后来去找小編导要了她跳舞的视频来看,但因为自己看自己,总挑剔居多,她真没觉得自己跳得多好。
向小园从后面推推她:“别傻站着了,谢谢给你投票的人啊!”
梁岁宜这才如梦初醒地“哦”了一声,走到前面拿起麦发表感言。
后来这一幕也成为她“绿茶”的证据之一——
【太能装了吧,江明哲公布答案之前明明都看了她一眼,她当时不挺淡定的吗?】
【不这样装怎么能让自己显得楚楚可怜呢。】
【真的得了便宜又卖乖,恕我直言,桑淼比她跳得好太多了吧?要不是她死活不愿意跟桑淼换班,这能轮得到她?】
【看笑了,评论里都是一群什么奇葩发言,梁岁宜为什么要让给桑淼?梁岁宜是桑淼她爸还是桑淼她妈啊?不知道这是比赛吗?敢情你们家的比赛都是友谊第一比赛靠边?】
那一个下午,她们快把主题舞跳吐,才终于彻底拍完一支MV,等拍完时,大家的手脚都僵硬了。
梁岁宜匆忙裹上自己的羽绒服,回到车上她原先的座位上时,才发现陈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