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璋的公文、笔墨纸砚,纷纷被丢出来,砸在魏璋身上。
最后半臂高的鹤形香炉也被她举起,狠狠抛出来。
香炉为铜制,常年焚香,滚烫的,她却浑然不觉,不管不顾丢了出来。
魏璋站在马车口,沉静地看着疯癫、嘶吼,看她把自己的头衣衫弄得凌乱不堪。
其实,他是一次正眼看她疯的模样。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她何以恐惧成这样?
魏璋蹙眉,有些失神。
香炉迎头砸过来,一向警觉的他没有避。
脚步自然而然定在原地,由着她泄怒火。
满炉滚烫的香灰扑面而来,纷纷扬扬。
眼看就要泼洒在他脸上,影七赶紧上前以手臂挡住了炉鼎。
嘭——
震颤声,伴随着骨头断裂声音,回荡在马车里。
太过刺耳。
薛兰漪一惊,思绪才稍微收拢。
人僵在原地,恰见影七衣袖被香灰灼穿了,露出大片血肉模糊的胳膊,手肘处森森白骨隐约可见。
她才后知后觉自己伤了无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见了血,更加惶恐,手撑着地面,连连往后挪。
这马车里空气太稀薄了,她呼吸不过来。
她只要想一丝丝新鲜自由的空气,怎么这么难?
她飘忽的目光无措地望着狭小空间。
忽地,一跃而起,往窗台跳。
窗外,是凹凸不平、铺满尖锐碎石的山路。
魏璋神色一紧,大掌攥住了她的脚腕,将人往前拉了拉。
她太轻盈了。
他没用什么力,她便到了他面前。
娇小的身姿笼罩在魏璋拉长的阴影中。
她裙摆铺散,手臂后撑,仰望着他。
太过惊吓的双目,盈满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白皙面容犹如受了惊吓的猫儿。
魏璋本沉着脸,斥责的话到了嘴边,换成了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抬手挥退众人,跨步上了马车,将缩成一团的她抱进怀里。
她身上很冷,他的身体却滚烫。
薛兰漪因着他渡过来的温度,渐渐没那么战栗了,嘴里却还依稀骂着什么。
明明害怕得紧,还要拖着颤抖的嗓音一口一个“魏璋”的骂。
她倒真是把他放在心上。
魏璋懒得跟她计较,扯出她领口的绢帕去擦她手指上的血珠。
方才那炉鼎不仅烫了影七,她自己也没落得好,手上烫出了血泡,此刻正往外冒血珠。
魏璋擦去一滴,又冒一滴。
她的血跟她人一样,颇会折腾人。
魏璋索性执起她的手,欲含住她的手指。
薛兰漪的一只手抵在他胸口,另一手想从他铁钳般的手掌中脱出。
扯不出,她恶狠狠咬在他虎口上。
谁稀罕他一星半点的好心
杀人罪孽,难道擦两滴血就能赎清吗?
又想到躺在血泊里的爱人和朋友。
薛兰漪忍不住眼眶一酸,眼角滚出泪珠儿。
牙咬得越深,泪珠滚得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