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着连连上前,更近一步,张了张嘴。
“出去。”薛兰漪知道他要说什么。
“姐……”
“你再不出去,就叫魏璋过来咱们当面说清楚。”
“姐!姐……”
听到“魏璋”两个字,穆清泓如临大敌,话才噎在了喉咙里,只是手还像牛皮糖似地抓着薛兰漪的裙摆不放。
薛兰漪目色骤然一冷,往门外寻去。
穆清泓才赶紧松开手,起了身,“姐,我出去,我出去,你好生想想,再好生想想吧。”
“别、别惊动魏国公了……”
穆清泓声音越来越小。
无头苍蝇似地往外逃窜,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脑袋一阵嗡鸣,疼痛让头脑清醒了些。
他听到了身后气急的喘息声。
他刚刚的话,约莫真的伤到薛兰漪了。
他定在原地,额头上疼痛处钻进一些久远的回忆。
他突然想起幼时有次爬树摔跤,磕破了头,不敢让父皇母后知道,他哭着去寻阿姐。
阿姐站在窗边给他上药。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
他仰头看阿姐,那时的阳光很暖,阿姐的手很柔软。
他迎面对着她笑:“等我登基后,就在皇宫里建一座最最最华丽的金殿,以后阿姐就陪我住在宫中可好?”
“难道你不娶皇后,我不嫁人?”薛兰漪嗔他。
他抱着薛兰漪的腰撒娇,“我不娶,就只想跟阿姐永远在一起。”
稚儿童言童语还在耳边。
穆清泓眼眶一酸,又回头看了眼薛兰漪。
彼时,薛兰漪正木然挪着脚步往床榻处去,恹恹耷拉在身体两侧的手中握着破碎的嫁衣。
嫁衣裙摆逶迤拖地,明明艳红,却失去了本该有的生机。
“阿姐。”
穆清泓轻唤了她。
可能是夜风柔,从门口吹来的声音也恢复往昔的清亮。
穆清泓吸了吸鼻子,“阿姐看开些吧,若阿姐最后落得姨母一样的下场,我们会……”
穆清泓顿了顿,改口道:“宣哥会痛苦一生,活着的人才更痛。”
圆月皎皎的夜里,从摘星楼突然坠落的身影猝不及防坠入薛兰漪视线。
她的心揪着疼,时隔多年,娘亲坠楼的那一幕,每每想起仍疼得撕心裂肺。
“海角天涯,各自相安,也不失为一种好结果。”穆清泓道。
之后,不再说话,悄然关上了门。
月色昏暗的房间里,一片寂静。
争吵如浪潮,来时汹涌,去时无声。
薛兰漪孤身立着,抬起手臂望着掌中一抹红,轻唤了声“娘”。
声音中带着彷徨、无措。
她迷失方向了,不知道该往哪走了……
一门之隔,穆清泓盯着那扇关着的门,久久。
依稀听到了细微的哽咽声。
他小时候信誓旦旦要保护阿姐的。
不过没有办法,他的力量太弱,他有更想保护的人了。
“对不起。”他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唇齿间。
一阵夜风拂过,夹杂着窸窸窣窣动响,将他口中三个字淹没了。
远处,声响越来越清晰。
隐隐约约的呼救声将穆清泓的思绪拽回了现实。
他寻声往宝瓶门另一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