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穆清泓没听从她的意见,自顾自道:“我再跟你讲一次吧,你要记住这个故事里每一个人,万一……万一我将来有什么事,这个故事是你的保命符。”
“阿泓,我不听。”月娘捂住了耳朵。
穆清泓讪然一笑,“当初啊,赵家众姐妹,我母后和阿姐的娘性情相投,最是亲近。
母后啊恨不能把宫中所有珍奇异宝,珍馐美味都分享给姨母。
还曾私底下开玩笑:若是皇后之位也能分一半,定要把姨母一起拉进宫,同她一起劳心劳神才好。
我母后啊还真是金口玉言,后来真的把姨母接进宫了,再后来……”
穆清泓讲着讲着声音越来越颤抖。
湖边夜风阵阵,将他的话吹散了……
丝丝缕缕的凉风带着潮气,吹过湖面,吹过回廊,也吹进了寝房的窗户缝隙。
那些话好像又在薛兰漪的脑海里拼凑出了完整的画面。
薛兰漪坐在内室的罗汉榻上,一边僵硬地摩挲着破碎的嫁衣,一边想着过往。
很多年来,她其实无法理解娘亲为了那一段所谓的缘分,伤人又伤己。
薛兰漪也不明白世间新鲜事物万万千,为何要为一人困守六年,最后落得疯魔,遭人唾弃,跳楼自尽的下场。
而今日,穆清泓最后那句话,让薛兰漪恍然意识到自己也陷入了那样一个怪圈。
她也正在为一人寻死,为一人不顾一切从云端阁楼跳下去。
她好像已经不知不觉步娘亲后尘了。
世间事物万万千,她要为一段缘分困守一生吗?
同样的问题,薛兰漪问自己。
她目光涣散,靠在窗边想着。
身后,窗纸上映出一人的身影。
影子缓缓靠近,越放越大,渐次笼罩住她。
周围的空气顿时冷肃下来。
薛兰漪警觉地抬起头。
窗外,影子也定住了。
魏璋停在了离窗户两步之遥的距离。
窗户开着一条缝隙,两人隔着窗缝,一人仰头一人俯视。
侧影各自投射在窗户上,一双影子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刚好面面相对,仿似深情凝望。
第9o章
空气凝固了片刻。
却也只是片刻,薛兰漪立刻推窗,想要将缝隙合上。
不管有多少理性的考量,只要看到那双沉静深邃的眼,她就只想避开。
她厌恶那沉冰之下满腹的算计,一想到要与魏璋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浑身寒毛倒竖,每个毛孔都抗拒。
她关窗的动作极快。
嘭——
窗户关严的一瞬间,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扶住了窗框,卡在缝隙处。
指骨与木窗的碰撞声清脆。
窗外的男人浅浅吸了口凉气。
薛兰漪并不管他,双手仍抵着窗扇想要把窗户合上。
她恨死他了,是他毁了她的一切,她当然不会怜惜他。
她几乎用尽浑身的力气,身体倾斜,倾压着窗扇。
可魏璋的手就是不抽开。
窗框变形了。
薛兰漪手推的位置已经快要合拢,魏璋却用肉身卡出了一道关不上的缝隙。
缝隙里永远有一双眼睛长长久久注视着她,挣不脱,甩不掉。
两人各自僵持着。
薛兰漪听到了皮肉撕裂、指骨碾压的声音。
最后,殷红的血水顺着尖锐的窗棱流下来,像一条条小蛇游入薛兰漪的虎口,渗进她的手心。
她的手中全是来自他脉搏深处的滚烫的温度,细细密密裹覆在她肌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