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爷”,玉芙一个作揖,他其实早就猜到,这四九城里,能坐得起这稀罕铁壳子的人物,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可当下也顾不上行礼周全,只是玉指一伸,匆匆点了点角落里那间破旧矮房。
顾焕章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便心头一沉,大步走进矮房。
昏黄油灯下,一高大男子正俯着身体前探,而柏青竟双眼微阖躺在炕上!
听到动静,这人也一回头。
一见顾焕章的气度和穿扮,便心神明了。
而顾焕章却目不斜视,也没问人名号,只走近炕边,直接俯身托抱,直把柏青拢进自己怀里,动作间没有丝毫犹豫。
“你!”方抚维一时语塞,这人怎么完全无视自己。
顾焕章没理背后的声响儿,低头探身走出房门,对院子里愣在原地的玉芙道,“一起上车。”
玉芙只好对金宝嘟囔了句,“我去灭个油灯。”又匆匆进去和方抚维道谢。
姓方的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问了问来人姓名,凤眼幽幽看不出神色。
路上,不肖主子开口,金宝就和玉芙搭上话,叫人把这几日的境遇说了一次。
玉芙看着顾焕章的脸色,这就又把方军门的搭救略讲一二。毕竟二人都是这地界儿里有脸面的人物,怎好这样硬顶。
“可知是什么报纸?”顾焕章却只问道。
“只知道几家儿,我嗓子坏了,有日子没开台,便没再看报了。
“爷,我知道!一会儿我去家拿去!”司机老庞搭话,“我和婆娘都听戏,也爱看报!”
顾焕章应了一下,又问玉芙,“可是找大夫看了。”
他刚才注意到炕边上有几个牛皮纸西药包。
“是的,方府过来的。”
没多久,几人便到了顾公馆,金宝赶忙遣人去请大夫,又忙不迭地安置玉芙。
顾焕章抱着柏青往自己卧房去,喜子在一旁早就候着,见人那样的不好,虽满是担心,可见着是要去主子房里,便犹犹豫豫没敢动地方。
“跟上来吧。”顾焕章回头道,“再去端些热水。”
“得嘞!”喜子匆匆拂了下眼角,慌乱的心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去办了。
很快,她取来一盆清水和一大块干净的细棉布,“爷,我来给结香少爷擦洗吧。”
“我来,”顾焕章起身到门口,接下面盆。
“那…那我去拿换洗的衣裳。”喜子道。
顾焕章回到床边,轻轻解开人的半旧亵衣。一把单薄的身子,皮肤上竟覆着那样多的伤。有些是陈旧的暗褐色印记,有些显然是新伤,红肿刚退,像是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