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黎虽年年念着那年的事情,便是再耿耿于怀,那时候年纪实在太小,竹林里到底有何种情形也早就记不得了。她只记得十岁上下的少年领着五六岁的小女娃在距离小竹屋不过数百米的范围内玩耍。
望津哥哥会教她识字,教她念书,也会领着她出去玩,带着她下水抓鱼逮虾。裤腿湿了是常有的事,那时候天也凉了,昭黎年岁小,冷风一吹,便染了风寒,发起高热。少年就自觉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温雁出去给她拿药,抑或是找郎中来给她看病。每每逢到此时,小女娃粉嫩嫩的手紧紧抓住少年的衣襟,冷大了他会直接将她的手揣进怀里取暖,在她手心呵气,让怀中小小的人儿能暖得快些。
最严重的一回小姑娘夜里烧得说胡话,温雁根本赶不回来,来回几十里的路程,只能将女儿托付给半大的望津。望津身旁跟着伺候的小侍卫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两个孩子待在竹屋里带着一个更小的孩子。竹屋里少有烛火,一直都是开着窗,借着月光,小女娃摸索着凑到少年怀中睡下,一摸额头还是滚烫的,时间久了怕是都撑不过去了。
年幼的女娃根本不懂什麽是死亡,也不知道什麽叫昏厥,她只知道自己很难受,浑身都疼。她也不知道男女大防,她只知道娘亲不在这里,自己只能跟着望津哥哥一起,望津哥哥的手很暖,他的怀抱更暖和。
便是时光倏然而过十馀载,女孩依旧觉得那段能窝在望津哥哥怀里数星星的日子是她此生少有的完全快乐的时光。
想到这里,昭黎边走边想,嘴角不觉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忽听一声呼救声。
声音尖锐却发颤。
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姐模样的女孩带着个年龄仿佛的丫鬟,那小姐生得一副美人模样,身量小巧,弱不禁风的样子,而她的脖颈处此时正架着一柄大刀。离得那麽远昭黎都能感觉到她的紧张,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要她动一下,那刀刃就会刺破她细嫩的脖颈,鲜血就会喷涌而出。
这本只能在话本子上看见的事情就这麽真实地发生在她眼前。
那贼人不再说下去,不用想也知道後半句话会是什麽。
陈小姐被吓得不轻,声音哆哆嗦嗦道:“我们身上带的盘缠已经都给你了,你就放了我们吧,毕竟,毕竟就是要钱,我们不可能出来一趟带上百两银子啊……”
昭黎打眼一瞧,有三个壮汉,但是看拿武器的样子都不是什麽练家子,又看看自己手中的长鞭,估摸了一下,应该是没什麽问题。
想罢,昭黎借着周遭的竹子,她速度极快,虽有动静,却不至于被发现,等贼人看向声音来源时,昭黎已悄然来到他们身後。
昭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空出来的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身,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人扯到了身後。一只手护住陈小姐的腰身,另一只手持长鞭。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息之间。
为首的贼人率先反应过来,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怎麽,你要玩英雄救美那一套吗!本大爷手上的大刀可不是吃素的,看你长得这麽瘦,别坏了我等兄弟的好事,否则,连你一起都杀了!”
昭黎双眸微眯,将头微微一歪,眉头压得很低,刻意压低声音:“可是我这种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尤其是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着你们几个也不是练过的人,若只是为了活命,我便不与你们计较,若还要得寸进尺,就别怪我手中长鞭无眼!”
那几人如何肯听她说话,在他们眼里,眼前的人不过一个毛头小子,个子也不高,年纪也不大,长得也不壮,就是生得俊俏了些。便是会武,但他们有三个人,还都带着刀剑,那小子还得护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娇娘,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见他们没有要离开的样子,昭黎冷哼一声:“这是你们自找的!”紧接着搂紧了陈小姐,一双眼睛没有看她,只沉声说,“姑娘,得罪了,抓紧我!”
陈小姐满口应着,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了眼前这位“少侠”的衣服。
只见她借着陈小姐的力,一脚踢在左边贼人的脸上,让他连砍出刀的机会都没有,而这一脚踢得不轻,在馀力踢到右面人的刀刃之前,昭黎迅速变换方向,几乎是在空中转了个回旋,重重地跺在那人的握住刀的手腕处!
哐当!
顷刻间三人的刀同时落地,昭黎也跟着落地,及时收回鞭子。
长鞭上都藏有倒刃,为首贼人被缠过的脖颈已然鲜血淋漓,被松开之後就直挺挺地砸到了地上,没死也少了半条命。
另外二人对上昭黎冷漠的眼眸,一个腿软,只觉腿肚子开始打转,扑通一下齐刷刷跪倒在昭黎面前,大喊着饶命,嘴里不住地求饶,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昭黎懒得跟他们废话,只冷清吐出一句:“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