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从家里拿药,张见山对家里每一种药的数量了如指掌,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从哪里听到的,胡乱吃药也能吃死人,家里的每一片药都经过他的精准把控,那表情活脱脱的像是医院药房配药的新来的小年轻,里面带着老花镜的老头才不会这样,手一挥,药片子跟家里堆积在袜子里纽扣一样不值钱,啪啦啪啦的全落在台子上。
饭桌上,我的碗筷早已放好,旁边是一碗温度适宜的温水,张见山端了饭菜过来,视线挪到我脸上又挪开,来来回回好几次,我装作没看见。
身体到底是个不好的,这一个小感冒就难受的紧,身体没力气不说,胃也像是被人攥住,往上吐酸水。
我看着碗里的大白米粥暗叹一声,是了,就这么破身体纠结过来纠结过去的,挣什么挣啊,白白拖累张见山。
他落了桌,先提了余花平的事情,说她早上四点来钟走了,又说是她针线活好,下次来给我绣两个手帕送来。
我无精打采的点点头。
张见山见我这样,以为我还在跟他生着气呢,便闭了口。
一顿饭落了尾,我面前的一碗粥也将将的喝了一半,我哥费劲巴拉做出来的土豆饼也只咬了两口。
他放下筷子,劝着我:“再多少多吃点,一会去上学也没力气。”
我抿唇点了点头,端起碗来,只抿了最上面的一层米汤。
张见山又说:“今个我得去白杨村给一户人家盖房子,估计得两三天,妮妮,你晚上要是害怕还去孙婶家住,我跟你孙婶打过招呼了,这两天的早晚饭也是她给送来,你要是不喜欢吃就去国营饭店吃,钱和票我都给你放在你包里了。”
我又轻轻的点头。
张见山一手木匠活做的极为出色,并且他自己营销的极好,不然也不能养的起我这么个无底洞,周围打家具的找他,盖新房子的木匠也找他,张见山在我长大离了人后,便也放手的出去干活了。
他这会子挪到我这边来,半蹲在我的面前,他长的大,就算蹲着也能跟我平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看着我,里面盛满的全是厚厚的情。
他看着我不说话。
他无措又仿徨,他心中是否也盛满了委屈。
肯定是的,这委屈从他八岁起到现在就没停下来过。
他这个病秧子妹妹他已经尽力的爱护了,现在还想让他怎样?
可他从来没说话,连吭都不吭一声,任劳任怨的大黄牛啊。
我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学着他哄我的样子轻轻的在他后背拍着,然后从肩膀处顺到腰处。
“我知道了,哥哥,你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这怪脾气你也知道,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我其实没那么不开心的,你别想太多,你在外面也要好好吃饭,别太累,干活仔细点小心点,咱家都靠你呢。”
张见山整个脑袋都埋在我的脖颈里,他小口小口的呼吸着,胸腔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我哥真是好哄,你光拍拍他,摸摸他,凑在他耳边说两句好话,他那嘴角就能翘到天上去,多好的张见山,多好的哥哥。
张新妮c22
病毒是以什么样的速度在体内传播,我到底没再哪本书上看到明确的说法,从出了家门只感觉有点嗓子痒而已,等走到县城里,鼻涕噗呲噗呲的,我隔着一会就要拿出纸擦一擦,擦的鼻子像是个红球。